“启王,别这样看我啊,我这也是受人之命,要是让你出去瞎捣乱,琴蛇知道了非得弄死我不可。”
看到商启坐在床上,卷曲着双腿忿忿地看着自己,眼神要多冰冷有多冰冷,老三就有些后背发憷。这两天为了帮他解毒,自己没敢继续给他服用酥骨散,他们两人现在的距离又还挺近,要是他突然发起狠来,那可就麻烦了。还手吧,估摸着得弄伤他,不还手吧,估摸着又得被他弄伤,真是头疼。
“这都好几天了,陛下的书信为什么还没到?你们是不是背着我扣留了什么东西?”被老三逮回来强行解了毒之后,商启本来是准备再接再厉接着跑路的,但是老三却无比诚恳的跟他用尊严和人格发誓,让他别四处乱跑乖乖留下来,说是一定会及时给他传达商娇的书信,并且在琴帝指令到达之后,完全按照商娇的意思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商启才会在身体恢复力气之后,暂时乖乖待在这个帐篷里,忍受着周围暗卫全天十二个时辰的严密监视。
面对商启严厉的质问,老三真是无言以对。
商娇看到他的东西之后肯定大发雷霆,愿不愿意回信是一回事儿,就算愿意,从商国到南国途路遥远,就算是最好的信鸽也需要一段漫长的飞行时间,哪儿有当日去当日回的道理?自己都已经被逼得用尊严和人格起誓了,商启怎么还不相信他啊?简直疑心病过度。
“这我也不知道啊,许是信鸽还在路上吧。”不过就算心里再不痛快,老三也不能对着商启大吼大叫,只能尽量平静地解释道。
“你们在南国犯下的恶行,早晚会还的。”
就算一直待在帐篷里,商启也能闻见那股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尤其是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之后,这种味道更是跟着风一路飘了过来,让他连在梦境里也得不到任何安稳。
曾经,在迷宫里,商娇也是一口气杀了很多人,里面有男有女,又老又少,也有一个跟他略带相似,却俊美了不知道多少的少年。这种鲜血的味道,一直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噩梦。就算他克服恐惧,披上战甲,成为了一个将军,这种噩梦也依然紧跟着他,简直如影随形。
所以,在战场上,商启是最看不得士兵滥杀无辜的。他所率领的启王府铁甲军,也因为严明的军纪,仁善的作风,在各国之间有口皆碑,成为了商国军队中的翘楚。
当然,战斗实力什么的,就可以直接忽略了。反正从商启开始上战场那天开始,他就从没打过数量相当,亦或者比别人少的仗。
每一次开战,自己这边都必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为了让他成为下一个军神,商娇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从军队数量到粮草供应再到副将的选择,样样都竭力给了他最好的。别说商启还认真研究过基本兵法,就算是一个弱智,面对这样完美的己方阵容,也能轻轻松松取得胜利。
“比起我们,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老三看着这块怎么也劝不进去的顽石,真是打心眼里可怜商娇。怎么挑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倔强,一个比一个难收拾啊?这样一比起来,果然还是他们琴蛇好,只需要撒个娇、说两句好听的就能搞定。
“公然跟女皇对着干,她会不高兴的。”
“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时至今日,商启心里依旧对她怀揣着一丝幻想,就像当初幻想商娇会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停止对商坯的水淹一样。
“那咱们就走着看吧。不过就算你接着闹,也没关系,大家都忙着赶紧处理完这边的烂摊子回家,没人会管你的。”
老三刚把话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个隐者的声音:“三哥,女皇派的信使到了。”
“看来我们两的争辩,马上就可以分出高下了啊。”老三呵呵的笑了一声,扯开嗓子爽朗地吼了一句,“把信拿进来。”
“启王,看完要是想哭,我肩膀借你。”老三一边将一个油布包裹递到商启手里,一边贼兮兮地将身子靠到了他身边,眼神各种充满“慈爱”。
商启寒着脸接过包裹,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封信和一封诏书,不由得剑眉微微一挑。
“她送诏书来干什么?”商启有些疑惑的展开了那封诏书,刚看到第一行字,整个人就双手一抖,竟然将诏书落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这么大反应,挨骂了吧。”老三很好人的帮他把诏书捡了起来,无意中瞄到“现册封为帝卿”这几个大字之后,望向商启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别人在战场上胡来,那是扰乱军心,按照军法理当处斩,结果到商启这儿,竟然耍耍脾气就能换来个帝卿的头衔,琴帝这宠人的节奏也带得太无法无天了吧?难怪这位启王什么都敢干,原来都是商娇惯出来的。
“帝卿,恭喜啊。”老三咧了咧嘴唇,神色有些不自然,“看来这破地方您是不用待了,属下直接让人护送您回尚阳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不可能的。”商启紧盯着地面,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她不可能这么做的。”
关于商启跟商娇之间的事情,老三知道得并不多,只是听说这位启王手段了得,全靠吹枕边风青云直上,完全没想到他在听到这样的一个“好消息”之后会如此失态。难道,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帝卿,可是商国皇宫里地位最高的存在啊。
当然,在这一朝,得先除开卫陵君。
看到商启突然一个箭步蹿到自己身边,伸手就往自己腰间抓,想抓走他的佩剑,老三赶紧一把打开他的手,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满脸警惕的盯着这个看脸色不太正常,估计快要发疯的男人。
“启王,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换了我的信!”商启抬脚在那封诏书上狠狠的踩了两下,看向老三的眼神简直宛如受伤的野兽般凶狠,一点儿也不复往日的优雅有礼。
“你疯啦,这可是诏书。”
看到商启对着代表皇权的诏书连连蹂躏,还每一脚都踩在玉玺的位置,老三顿时就黑了脸。商武那家伙之前居然跟他说启王是琴帝所有男人里面最让人省心的,那货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盲了?这叫省心?
“说,你是不是偷换了我的信!”
商启现在可没工夫去管他脚下踩着的到底是什么。
商娇忍了他这么多年,没理由会在这种时候突然不经商量就做出决定,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对,她不会这样做的。商启自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着。
“我连你是怎么把信弄回去的都不知道,去哪儿换你的信啊。”
老三一脸头疼地看着这个被妄想症迫害的男人。不就是进宫嘛,以后吃得好喝得好,还不用出来打仗,多好啊,何必摆出一副死了全家的模样?他们琴蛇当初可是等了好多年,才换来琴帝肯点头的机会。
看到商启恶狠狠一转头,眼瞧着是想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老三赶紧防备得捏了捏拳头,同时往前弓起了身子:“你别光顾着看诏书啊,这儿还有封信呢。就算要疯狗乱咬人,你也把东西看齐全了再咬啊。”
商启刚才是完全被诏书上的内容扰乱了心神,压根儿没顾得上包裹里还有一封信,直到此刻老三提醒,他才弯下身子,将那封信取了出来。上面的字,也是商娇惯用的笔迹。有些大气,却更像狗刨。
商娇写的东西,都是一些嘘寒问暖的安慰之语,读起来甚是让人觉得温馨,若是忽略掉最后那句“君若难为将,那便转为卿”。可能商启还真会感动得连续回上十二封信,聊表自己的思念之情。
看了一眼手里沉甸甸的书信,再看了一眼那张被自己踩得皱皱巴巴的诏书,商启不禁心头萧索。威胁,这简直就是威胁,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要么做将军要么进宫,本就是他跟商娇立下的约定。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当将军,就一定要杀戮无度呢?为何在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之后,她还能做到视若无睹,继续命令自己按原计划屠城呢?回他书信的这个人,真的还是商娇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事儿琴帝也是点了头的,别什么事儿都往我们琴蛇那里甩黑锅。”
老三见他这个反应,心下便已经了然商娇在信上说了些什么,本想再挤兑他几句,又因为看到商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只得长长叹了口气,宽慰似的拍了拍他:“主上有命,不得不从,这并非你所愿,依令行事就好。”
“依令行事?”商启冷冷一笑,转手将那封书信撕成了碎片。
他的君主,都已经不在了,他还要依谁的令,行谁的事?现在这个回信的人,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跟他约定,要一统天下,结束百姓苦难的商国太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