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琴我曾向陛下讨过两次,都被她给拒了,原来是送给了帝卿啊。”崇恕随手在琴弦上竖拨了两下,这才徐徐转身,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吓得差点儿没摔倒。
“你,你,你是……”他像看到鬼了一样,结结巴巴地反复问道。
“嗯,琴帝不长眼养的那只小宠物,就是我。”对于小宠物这种词儿,菖筠早已经听了不下百遍,就算脱口而出,也不会觉得有哪里尴尬。
今天的菖筠穿着一件简单利落的深蓝色外套,衣服是最简单的款式,上面半点纹路也不带,裁剪甚为贴身,轻而易举就能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往下看,这一身打扮实在是素雅至极,半点帝卿的派头也没有,要不是料子足够奢华精细,不像凡品,崇恕可能还会觉得这是哪个小书童。
但若是往上看,就冲那张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崇恕就能瞬间认定,嗯,这就是女皇整天拿个笼子养起来的小美人儿。
“帝卿,我那都是喝醉了,一时胡说的。”想起自己以前在菖筠面前把他从头到脚损了一遍,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崇恕就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这家伙应该不记仇吧?要不然吹吹枕边风,女皇非砍了她不可。
完啦,他刚才还说要把菖筠骗去卖给莲儿……
“没关系,你说的的确是实话,坐吧。”菖筠大度的轻笑了一下,这般的如画美景,崇恕却半点也没看进去,只顾苦着脸一动不动,不知道心思飞到了哪儿去。
“你怎么了?”菖筠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
“我在想,琴帝这次会把我流放到哪儿去。”崇恕苦着脸坐下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发现杯中全是白水。
“长平郡主生前酷爱茶叶,如今故人去了,我处在深宫无法祭奠,只能以白水代茶,暂表哀思。”看到崇恕脸带迷惑,菖筠一边轻饮了两口,一边沉声应道。
“帝卿有心了。”崇恕这次浪到一半就启程回国,也是听说了兰儿毙命的消息,想回来祭奠她一番,却没成想她早已在南国化成了一把飞灰,连具尸骨也没让莲儿带回来。这个女人,不仅对别人毒,就算是对自己,也没有半点放松。
“既然你总在外面游历,那麻烦以后路经南国之时,代我为她上一注清香。”菖筠对着崇恕微微一点头,神情倒是甚为恳切。
“南国都快没了,还上什么香?”崇恕刚开始赶路的时候,就听说莲儿在南国开始屠城,从王城开始到周围的城池,全都被她带着那群临时组合起来的联盟军半下药、半动手杀得干干净净,连只狗都没留下。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位帝卿大人还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啊?
“南国怎么了?”自从商娇流产之后,菖筠就一直躲在古榆阁不敢出去。唯一一次上朝,就是被商娇拉去开批斗大会,最后好歹用出宫祈福消罪的借口,把那群老臣给忽悠了过去,至于战事方面,他就算想知道,也没途径。
“陛下不告诉你,自然有她的打算,我要是说了,还不得被他骂死啊。”崇恕嘿嘿一笑,打了个太极,算是把这事儿给圆了过去。
一杯白水喝完,又啃了菖筠几块点心,他这才懒洋洋地站起身,像个纨绔子弟一样将手中昂贵的折扇“哗啦”一声抖开,放在胸前轻轻地扇了两下:“帝卿,不得不承认,你长得可真绝色,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难怪陛下喜欢你,就连我这等不好男色之人,都险些被你惊艳出了龙阳之癖,哈哈哈。”
“我并不觉得这是种褒奖。”菖筠淡淡地应道。
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夸漂亮?真是讽刺。
“那下次就让我夸你的字儿好看吧,听说你的书法,就连总理事也赞不绝口。”想起自己筹办的文宴八字儿还没一撇,崇恕马上抓住了一个抱大腿的好机会,“正好我准备宴请尚阳的周围三城的青年文人一起聚会,研究书法,不知道帝卿有没有兴趣。”
“我若是再随意出宫,你们崇家就该拆古榆阁了。”上次一直主张废帝卿的礼部尚书,就是崇恕的亲戚,在看不惯菖筠这件事上,整个崇家的态度都是一致的:这种废物帝卿要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废了他,送崇恕进宫好了,反正他跟女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哈哈,连弑君这种罪名,陛下都能不跟你计较,随便出个宫又怎么了?那群老家伙就是喜欢没事儿找事儿,不找人麻烦就睡不着觉,压根儿不明白琴帝心疼你心疼得紧,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提起自家那群老爷子们,从小到大因为浪荡脾气没少挨批斗的崇恕简直感同身受。
“反正我不去。”经过在考场的两次短暂谈话,菖筠对崇恕的印象只有两个--爱喝花酒、不是好人。跟他一起去参加聚会,指不定就被带到青楼去了。到时候商娇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帝卿,你每天待在宫里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意思啊,再说,女皇又不宣你侍寝。”
商娇到底在外面瞎说了些什么啊?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听到这种话,菖筠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却忽略了身为莲儿的头号好基友,崇恕对他跟商娇“房事”的了解,远不止此。
“看够了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明明相貌堂堂,但就是不说人话的家伙,菖筠终于还是很没风度的下了逐客令。
“休息?”
崇恕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说法,然后眉尾上调,眼神微眯,摆出了一副相当熟练的过来人模样:“帝卿,保重身体啊,虎鞭酒什么的记得多喝一点。要偏方吗?我这儿有很多啊。”
“偏方?”菖筠起初还有些发愣,猛然醒悟过来之后,差点儿没把脸红得滴出血来,“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嘛,生气干什么。”崇恕便调笑他,边贼兮兮的伸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不过帝卿,对男人来说,肾可是很重要的。”
“送客!”菖筠平时见到的男人,大多都很正常,哪怕是吴王这种没什么口碑的人,在他面前也会保持基本的风度,像崇恕这种上来就对他动手动脚外加讨论“偏方”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喂,帝卿,你别脸红啊,白天易倦,周身疲惫,这是典型的肾虚,可千万马虎不得,不要讳疾忌医!”
“还有,我的提议你还是考虑考虑吧,整天待在宫里混吃等死,琴帝是不可能懂你的,没有知己的寂寞,最为致命!”看到大门打开,先前按住自己的侍卫们又走进来提着自己往外撤,崇恕赶紧一边挣扎,一边朝着菖筠大声叮嘱,生怕他忘了喝偏方,以及来跟自己一起饮酒作对。
“没有知己,的确会很寂寞。”看了一眼那架被放在一边,鲜少拨弄的凤栖,和自己无论写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观赏的字帖,菖筠眼里不禁蒙上了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