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起床啦。”站在床边，隔着丝被轻推了两下，发现莲儿依旧毫无反应之后，季凡果断从床头举起了自己随身带进来的水瓢，“哗啦”一下将里面的凉水倒在了莲儿头上。
“你干什么呢？”做梦做到开心处，却猛然被人打断，而且还是用这种过分至极的方法，莲儿原本在梦中还带着丝丝浅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如水，看向季凡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善。
“长平郡主前往神殿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你要是再不去送她，就来不及了。”季凡缓缓放下手里的水瓢，脸色不悲不喜，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毫无关联。
“还在生气呢？”听见季凡口口声声称呼兰儿“长平郡主”，巴不得将他们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莲儿心里就有些为兰儿心疼。
明明是为了季凡好，结果却还要装出一副恶人的模样，两头不落好，自己这个素以精算著称的姐姐，究竟是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会干这种亏本至极的买卖。
“别再埋怨她了，她也不容易。再说，你们神殿的人，有几个是有良心的？像她那般痴情的，已经算是另类了。”
莲儿见季凡别过头拒绝跟自己讲话，便心知他依旧抗拒这个话题，只得默默地穿好衣物，简单洗漱一番，然后拉住了他的手：“走，跟我一起去送送她。把她送走之后，我们也得准备收拾东西回商国了。”
听见“回商国”一词，季凡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你总算起床了。”莲儿来的时候，兰儿正和大神女一起端坐在大厅正中间谈笑风生，见这位叫不起来的小懒虫终于起了身，她脸上的笑意也微微加重了两分，看上去甚是和煦，简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咦，你的头发怎么湿了？”直到莲儿走进，她才发现，自己这位满脸迷糊、明显没睡醒的妹妹不知为何，竟然弄湿了一头的墨发，“大早上沐完浴也不知道把头发擦干，若是着了凉，该如何是好？”
兰儿的话虽是对莲儿说的，但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过被莲儿牵着手腕的季凡，深黑色的瞳孔更是深邃无比，看得人情不自禁地往里陷。
“这不是急着来见你嘛，所以就忘了擦干头发。你也知道，我喜欢赖床。”
季凡一张俊逸的俏脸原本布满了冰霜，毫无颜色，此刻却因为莲儿的话多了两分溶解之势。
“是这样吗？”兰儿一边往杯中倒着茶水，一边眯起危险的双眼沉声问道。
季凡微微动了动自己无神的眼珠，将目光投向这个他又爱又恨的女人，许久之后，才终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已经跟大神女商量好了，从今天开始解封王城，继续往来通商。你赶紧让人把药材拉进来卖掉，就可以回商国了。”她往自己身前压了压手，示意莲儿掀衣落座，随后又将倒好的茶水推到了她面前。
“怎么？圣母这次来南国，还随身带了药材？”大神女意味深长的看了莲儿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淡淡的探究意味。
“我们洛隐虽然什么都干，但主要还是靠贩卖药材起家的。你们南国王族用的所有顶级药材，也都是经我的手运进城来的。若不是为了正事儿，谁会有那闲功夫，来你们南国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花钱买罪受啊。”意识到兰儿突然提这一茬子，肯定是想给大神女下套，把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药材车队上去，莲儿立即就进入了隐者状态，装药材贩子简直装得有模有样。
“对了大神女，你们神殿还没跟我做过生意呢，想不想试试我们洛隐的天地灵药啊？每天坚持喝一碗，可以青春永驻，童颜不老哦。看在大家以前好歹撑过一条船的份儿上，就给你算便宜一点，咱们打个七折怎么样？”
就算明知道莲儿在鬼扯蛋，但见她表演得这么卖力，奸商气息十足，大神女还是生不出拆穿她的狠心，只能相当配合的跟她演起了对手戏：“洛隐的东西，向来贵到没边儿，我们神殿日子素来清贫，恐怕要让圣母失望了。”
“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们连大祭司都换成了我姐姐，难道我还会担心没你们的生意做吗？”莲儿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皱皱眉之后又转手拿了一块牛奶酥塞进了嘴里，“南国的茶叶可真是够次的，泡出来的感觉跟商国完全不一样，也是可怜了我姐姐，居然要留在你们这种破地方浪费一辈子。”
“看来是我选东西的时候没选好，让圣母见笑了。”不管莲儿说的是奉承话还是指责，大神女的眼角永远都带着妩媚的笑容。这一点儿，倒是和兰儿极为相似。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不经意间扫过季凡忧郁的眼神，兰儿心头微微一怔，但却未有丝毫的停顿。
自己来这儿是干嘛来了？不就是等着入主神殿的这一天吗。若是因为一个男人就随便停住脚步，那她就不是商兰了。只能是曾经那个软弱无能，逆来顺受的小女孩儿。
“季凡，你的名字已经彻底从神殿的记录上除去了。恭喜你，终于得到了自由。”大神女陪着兰儿缓缓起身，径直朝院外走去，途径季凡身边的时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日渐消瘦憔悴，眼神迷离得仿佛没有焦点的祭祀，语气里充满了宽慰，眼神的深处却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怜悯。
都说自古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这位洛隐的圣母大人，看脾气，可不比老虎温顺。一辈子陪着一个不爱的人，往深了看，又何尝不是一种毫无止境的折磨呢？
“谢谢。”季凡的声音依旧是冷冷冰冰，毫无感情，淡红色的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跟他惨白一片的脸颊相互映衬，显得格外的伶仃。
“圣母的车队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一定要通知在下，正如你所说，神殿和洛隐之间，未来有很多生意可以做。不买药材，我们也可以找你买别的。”大神女收敛了瞳孔中对季凡的悲悯，将目光移到莲儿身上的时候，转而在里面填充了一抹淡淡的讨好。
若是莲儿没从一开始就把她当成敌人看，可能还会真心觉得这妹子人挺不错的。知进退，善交际。
“只要你能开够价格，无论是起死回生的神药，还是鲜血淋漓的头颅，我们都能为你买到。”莲儿的回答很嚣张，但却没有半分的托大。因为他们隐者，的确是一群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的亡命之徒。
普天之下，除了商国国君的头颅以外，还没有他们不敢买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