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正正的坐在高座上,听着堂下一个又一个大臣的奏报,然后绞尽脑汁的商讨出对应方法,这种要求注意力必须全神贯注的高强度工作,对商娇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炼狱。
等到足足两个时辰的早朝结束,坐得腰酸腿发麻的女皇陛下几乎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直立行走的能力,只能端庄地坐在位子上,用平易近人的眼神目送着一个又一个大臣渐渐走远。
直到这些大臣都走得差不多了,商娇才迅速褪下了自己脸上伪装的假面具,对着洛伊露出了一个求助的表情:“洛伊,朕累了。”
“我抱你回去。”早就预感到商娇身体不舒服的洛伊见状连忙起身走了上来,满眼宠溺地伸手轻拨着她被汗水紧贴在脸颊两侧的秀发,“俪宫已经准备好解暑的汤食和熏香,就等陛下赏脸亲临呢。”
“你这算是争宠吗?”商娇故意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若喜欢,算又何妨?”
“朕有个预感,生完孩子之后会被你收拾得很惨。”看见洛伊一天乖过一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动不动还争宠,可怜的女皇陛下很快就认识到了自己以后悲催的下场,“洛伊,答应朕,你以后肯定不会打击报复的,对吧?”
“陛下,这是个很好的梦想。”洛伊对着商娇微微一笑,表情里却总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嗜血。
“你先回去帮朕把折子批了,朕要去一趟太学府。”被洛伊看得浑身不自在,心情抑郁又急需派遣的女皇陛下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温柔可爱还好骗的小帝卿。可惜,他还在太学府教书。也不知道被他教出来的学生,会不会别的没学到,净学去了他的矫情劲儿。
“他第一天上课,你就眼巴巴的跟了过去,生怕他的帝卿身份不能路人皆知?”洛伊明面上是在为菖筠考虑,不想让商娇亲自过去树大招风,但实际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又如何,就他那张脸,哪怕是当老师,也少不了得勾引女学生,朕亲自过去转转,最起码也能给他提个醒,让他自觉地离班上的女学生远点儿。”
“按你这个逻辑,恐怕男学生也得防着。”洛伊一边说话,一边相当心灵手巧地为她整理起了衣襟,没几下功夫便将商娇坐得有些发皱的外衣整理得整整齐齐,“冥儿,你索性直接搬一面屏风放到教室里,让他站在屏风后边儿授课好啦。嗯,这样还不够,为了防止有人跟他私相授受,还得安排暗卫全程跟着他,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即就地正法,怎么样?”
“你这也太过了吧。”商娇一脸无语地看着云淡风轻的洛伊,“若真如你说的这样,恐怕他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不敢出门岂不是正好和你的意?反正他无论去哪儿,都是个惹祸精。”
“他还是有优点的。”为了表示自己的品味其实也没那么差,商娇立刻对洛伊的话提出了强烈反驳,“最起码,他是个大才子这点,你得认吧。”
洛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惜是个傻子。”
“洛伊,你这样真的好吗?”虽然一直在努力提醒自己,这么做很不厚道,但商娇依旧笑得差点儿弯了腰。
可惜是个傻子,这句话跟她没什么脑子的小帝卿倒是蛮合拍的。
“他还是蠢一点比较好玩儿。要是谁都跟你一样,只怕朕以后都不敢回宫了。”商娇懒洋洋的伸了伸腰,然后慢慢解下胸前的系带,将宽大沉重的朝服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较为贴身的素裙。
看到洛伊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副生怕她走了就不回来的样子,商娇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别皱眉头了,朕逗你的。晚上陪他用完膳朕就回来。”
“路上小心一点儿。”
“好。”
“今天的国风·周南就先讲到这儿,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模仿一下南风的声调。”坐在高座上讲了差不多一个早上的课,菖筠现在只觉得唇干口燥,浑身乏力,身上的冷汗更是冒了一层又一层,将他素色的衣衫打湿了巴掌大的一块。
“教士,你还是休息一下吧。”看着脸色惨白,随时都有可能一头从椅子上栽下来的菖筠,底下坐着的学生们简直全程都在担惊受怕,完全无心上课。
也不知道太学府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在秋试来临前夕,这种关键时刻,撤了之前经验丰富的老先生,换了个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白面书生,简直是在拿他们的前途开玩笑。
不过,这人长得是真好看,只需要往那儿一坐,就照得整间书房都亮堂了起来。若是科举不看文章,只看长相的话,他肯定会是状元。
“我们下午需要学的,是学长之前提出的一篇策论,篇幅比较长,所写内容也比较多,估计会讲很久,你们抓紧时间去用膳吧。”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小饮一口清茶润润略带几分沙哑的嗓子,菖筠虽然自己全无胃口,但却绝不会忘记嘱咐学生们按时进餐,倒还真是个体贴的好老师。
“教士,很快就要秋试了,你有没有什么写文章的法子,可以教给我们啊?我们总觉得不管怎么写,都是虎头蛇尾,难有出彩之点。”这些学生边问他,边窸窸窣窣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太学府的食堂用餐。
“依照你们的能力,考进前一百,金榜题名应该不难,需要冲刺的是最后的殿试。”身为主考官的菖筠努力地回想了一遍菖鸣之前跟他讲过的秋试流程,“这次殿试,女皇陛下不仅要一一口试你们,而且还会在卫陵君的陪同下阅读所有考卷,所以,你们的卷子一定要写得精简精简再精简,最好一开头就提出自己的观点,她是没工夫看风花雪月的抒情之论的。”
“若是把卷子写得跟账目表一样,那还有什么考试的必要?”太学府的学生跟菖筠一样,追求文风华丽,动不动就喜欢把一堆看似很美的词语堆到一块儿,初读起来,的确令人愉悦,但只要细细品味,就会发现这其实就是堆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崇尚华丽大气,矫揉造作,一直都是商国文人的通病。但他们尚武的女皇陛下,却并不喜欢这种传统,总是在批阅文臣奏折的时候大发雷霆。
“陛下她,不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你们若想取到一个好成绩,那还是在内容上多费点儿心思吧。太过拘泥于形式,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教士,你跟女皇很熟吗?”
“不熟。”菖筠看了一眼从宫里带出来的点心,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学生大多出生贵族世家,随便拎一个出来,也能多多少少跟商娇扯上点关系,所以并不会注意到菖筠此刻的不自在,简单行礼之后,便全都排着队走出了书房。
“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挺好。”菖筠随手从食盒里拿了一块牛奶糕放到嘴里,边感受着牛奶化在口中的甘甜,边兴味盎然地打量着这间宽阔、古朴的书房。果然,出来走走,找点事儿做,的确要比待在后宫或者陪商娇去上朝要轻松得多,轻松得他都有些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