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热气腾腾的浴池里，菖筠的心很乱。其实这一天，早在商娇许诺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女皇，又怎会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克制欲望呢。别说他只是个顶着帝卿之名的男宠，就算是商娇爱了十多年的商雍，最后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
帝王的本性，永远都是掠夺，而不是呵护。所谓的克制和温情，不过只是为最后的收获添加的调味剂罢了。
“怎么洗了这么久？你在逃避些什么？”刚走出浴室，甚至连外面的情形都没看清楚，菖筠就觉得腰部一轻，整个人都被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你一直在外边儿？”听见商娇明显压着火气的声音，菖筠苦涩的垂下了眼睑，“我说过洗完就去内室陪你，你不必那么着急。”
“朕可不是着急，只是舍不得让你亲自走路罢了。”附身到菖筠耳边，商娇故意用暧昧的语掉吐气如兰，“朕刚才想了一下，你很怕朕，这不是朕想要的，却也不是你的错。所以，朕就只能宠你一点，再宠你一点，宠得你无法无天，这样你就敢骑在朕头上作威作福了。”
抱着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菖筠，商娇直接无视掉旁边那些眼神微妙的书童，不急不慢地走回了寝室，而且还不忘边走边宣布自己刚才想出来的“好主意”。
“我可不敢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菖筠委屈地接了一句。
在他眼里，商娇是恶魔，是修罗，更是个不讲道理的大小姐，绝对容不得任何违背。跟这种人无法无天，那纯粹是找死。
“你跟朕无法无天的事儿还少了？动刀子，下毒。除了你，可还没谁把朕推去过鬼门关。”
“陛下，对不起。”被她提到曾经干下的蠢事，菖筠一时间倒还真有些后悔。商悦说得没错，商娇的确是一个好妻子，在放下曾经的偏见以后，就算自己依旧不爱她，也可以继续跟她生活下去。
“别道歉，这不是你的风格。”抱着菖筠走进寝室，挥手斥退了里面的书童，商娇极尽温柔地把人放到床上，然后开始拿起毛巾为他仔细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你的头发真漂亮，又黑又密，说起来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竟然把所有的完美都聚到了你一个人身上，生怕分一点给朕。”
“生得太好看，并非是天下第一得意事。”菖筠咬了咬嘴唇，盯着前方的眼神充满了忧郁，原本就纤弱的身体在烛光的照耀中投下更加伶仃的倒影，身上的蓝色睡袍衬得他肌肤如雪般惨白，毫无血色可言。他很美，这一点商娇从未质疑，可他美得太脆弱了，像极了一触即碎的陶瓷娃娃，受不得一点儿伤害。
“你再这样整天胡思乱想，朕就该拉你去御书房叫你念奏折了。菖筠，你让朕拿你怎么办？给你安排一大堆事情，你身体受不了，让你好好静养，你又总是浮想联翩。究竟要朕怎么做，你才能开怀？”伸手捻起一抹墨玉色的青丝放在手里细细把玩着，商娇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为之动容，“还是要让朕学周幽王，也来个烽火戏诸侯？”
“每次问到这个问题你就逃避，非得把朕惹发火你才高兴？”盯了他好一会儿，也没见这人有什么反应，反而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人似的，商娇是真无语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最难琢磨，她的小帝卿不是女人，但可比女人难将就多了。
“陛下，我还没想好。”迎着商娇略带些凌厉的眸子，菖筠终于还是弱弱的开了口。
“等你想好了，记得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朕。对了，你刚才没吃饱，需要再传一次膳吗？”把他把头发擦干，梳理整齐后，商娇缓缓伸手摸上了他瘪瘪的肚子，“朕可不愿意让你饿着肚子睡觉。”
“我吃不下。”菖筠面色一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下，隔开和商娇之间的距离，眼里充满了防备。现在的商娇太温柔了，温柔到让他觉得这大概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待会儿要是饿了，记得让人传膳，本来就没几斤肉，可不能再饿着。菖夫人那边朕已经下令让她带着菖若进宫小住了，既然她不让你常常回家，那让她们过来也是一样的。还有，你上课需要的书籍朕已经让人帮你备好了，明天会跟颜料一起送来。你去授课的时间在两日后，记得好好准备一下，若是敢误人子弟，朕可饶不了你。”知道菖筠内心还在抗拒自己，商娇也不愿意多留，讲完自己此行的目的以后作势便要起身。
“陛下，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菖筠睁大了眼睛水波粼粼地看着她。
“当然不是，这些只能算是朕给你的小甜品，礼物嘛，以后再说。”
“我想知道。”甜品都那么丰富，正餐肯定很让人激动，看见商娇不准备留下来，放下了心头戒备的菖筠可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望着菖筠搂到自己腰上的两只纤细手臂，商娇宠溺地笑了笑，作势倒进了他怀里：“朕打算办一个诗会，让商国乐于此道的文人都来参加，大家一起吟诗作对，然后挑一些好的，印成书籍拿到各地学府去分发。哦，对了，如果那里面有人的文采合你心意，你也可以跟他们交个朋友，日后多多书信往来，谈论一点你们文人之间的话题。免得你整天对着朕发闷。”
“你，你在帮我找朋友？”
“没错，你待在深宫能见到的人不多，去了太学府看见的也只是一堆老顽固，根本无法交流。所以朕干脆把全商国与你年岁相当的文人都给你找过来，任君挑选。菖筠，朕的童年过得很孤独，所以朕深知寂寞的滋味儿，你放心，朕不会让你一直孤身一人的。而且你和别人的书信往来朕也不会看，那是属于你的世界，你想写什么都可以，哪怕你整天在书信里骂朕是变态狂，朕也可以欣然接受，如何？”商娇话刚说完，就察觉到脸上落了两滴冰冰凉凉的东西，抬头往上一看，果不其然，她那个外面像刺猬内心像棉花的小帝卿又哭了。
“好啦好啦，别哭了，朕明白你的意思。菖筠，朕为你做这些只有两个要求，你要是肯答应，朕就立刻让人去安排。”
“什么要求？”菖筠紧紧地咬着嘴唇，却依旧憋不住哭腔。
“第一，你得快乐起来，别总是愁眉苦脸的。第二，若是你发现其中有和你志同道合的人，千万别因为身份的顾忌不肯上去结识。人这辈子，碰不到几个合自己心意的朋友，知道了吗？他们若是要约你一起出去游山玩水，饮酒作画，你也别拒绝，跟朕说一声就好，只有一件事情你不能做。”商娇边说话边揉着菖筠的脑袋，眼里弥漫着笑意和爱意。
“什么？”
“就是不能喝花酒，哪怕人家点了姑娘，你也得给朕干看着。知道吗？”商娇刚把话说话，菖筠的脸就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这，这不就跟没要求一样嘛。身为帝卿，他哪儿有喝花酒的胆子。
“对了，你要是发现里面有不错的苗子，又很愿意为国尽忠的话，记得跟朕说一声，朕会让人去考察的，这样就没人敢说你贪玩儿，因为你是在帮朕选拔良臣。”为了让菖筠心里无愧的接受这一切，商娇可谓是费尽了心思，把每一点每一步都想得相当详细。
“我早晚让你惯得跟洛伊一样。”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菖筠竟然对着商娇目光一垂，露齿一笑。这一笑，简直比春风更轻柔，既温柔，又绝色，让商娇无端的想到了烟柳葱茏，春色已浓如酒的场景。可他这一笑却又比美酒还浓，让人一时间心神俱醉。
“惯你，朕乐意。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朕回寝宫了。”发现自己再待下去早晚得出事儿，商娇很没志气的选择了走为上计。
“陛下，要不然今晚……”见她要走，菖筠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张了张嘴，但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她堵住了。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如果要让你以出卖自己为代价来换，那还有什么意义？菖筠，朕让你留朕是句玩笑不是交换的筹码，你不用这样逼自己。你是人，是朕的帝卿，不是物件儿，明白吗？”见菖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商娇轻笑了一声，刮了刮他的鼻尖，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要不然，下次留留她？”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却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几下，菖筠终于吐露出了现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