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神殿的祭祀？”缓缓把头从窗边扭过来，在望向季凡的第一眼，兰儿的心就乱了。脸庞棱角分明，双眸深邃绝美，就算脸上还带着两丝未曾褪去的稚嫩，也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跟她记忆里的影子，好像，好像。
“对。”纵使心里害怕得发抖，季凡还是坚持不卑不亢地回应着，“擅杀神殿中人，是多大的罪名你们知道吗？如果你们今天不杀了我，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命人把你们丢进大牢，一命还一命。”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不求饶，还说得这般咄咄逼人。生怕我们忘了灭口似的。”兰儿提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香茗，温柔地笑道，“你就这么想死？”
季凡将茶杯转动了两下，一双没有焦点的美目跟着茶杯的动作移来移去，就是不吭声。
“我姐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莲儿看见这个小祭祀貌似不太配合，立刻进入原先商量好的剧本唱起了白脸。
“别吓着他。”兰儿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更加温柔，“你来找我是为了神殿中人自燃的事儿吧？一直坐着不动，跟死鱼一样，就不怕回去大祭司罚你？”
“你，是商国人？”出于对大祭司的恐惧，季凡终于吭了声。
“我以商为姓，难道还是你们南国人不成？”兰儿掩面轻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来了，便是认定我跟这事儿有关系，想知道什么只消直接开口问就是，何必再弯弯绕绕的打听我是哪国人?”
“你是商国人，又善于看病解毒，那你可知道隐者？”
“我要是说不知道，你信吗？”兰儿挑眉问道。
“自然不信。”季凡冷冷地看着她，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既有害怕，又有执着，“他们中的毒，就算是最厉害的蛊毒师也闻所未闻，普天之下能把毒术运用得如此巅峰造极的，只有商国的洛隐一族。城里刚来了个商国神医，就有这么多神女、祭祀死于商国之毒，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可这的确是巧合啊。”兰儿依旧笑得温婉如水，仿佛季凡说的一切都只是欲加之罪，和她毫无联系，“城里的商国人又不止我一个，所谓神医也只是大家的抬举罢了，做不得数。这位祭祀大人，劳烦你摸着良心好好想想，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是隐者吗？”
莲儿用手撑着头半趴在桌子上，颇为鄙视地瞄了季凡一眼，幽幽道：“你们该不会是抓不到凶手，狗急跳墙，又看我姐妹不是当地人，无亲无故，不会有苦主上门讨说法，所以胡乱拿人顶罪吧？”
瞥了莲儿和兰儿一眼，季凡不卑不亢地应道：“自然不会。我们神殿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罪之人，但也绝不会放过凶手！”
“哟哟哟，说得可真掷地有声，都快吓死我了。别说这事儿不是我们干的，就算是，你又能怎样？我姐姐可不是你一个区区红衣祭祀可以威胁的。”看着季凡蹬鼻子上脸，莲儿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她重重的一拍桌子，朝着那个还没自己大的小屁孩儿呵斥道，“我姐姐脾气好，肯跟你多说两句，没直接下逐客令，可你也得懂点儿规矩，若再这样口不择言，坏了两国邦交，就不怕你们大祭司让狗轮了你？”
“我知道你们是商国皇族，可这里是南国，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就算是个泥人儿，被莲儿这样接二连三的挑衅也会失控，更何况季凡来之前已经在神殿里受了一肚子的气，自然不会乖乖的坐着任她责骂。
“吵够了吗？”兰儿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冷眼看着这两个人针锋相对。
“南国神殿果然与众不同，随便出来只看门狗也敢对着我狂吠。小子，商国皇族外支颇多，能冠上‘商’姓的贵子贵女也不少，你这样有恃无恐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在发疯之前能不能先问一句，你得罪的是谁？”摸出商娇送给自己的金色蛇纹匕首当着季凡的面用上好的绢布反复擦拭，故意让寒光在他俊美得堪称妖孽的脸上扫来扫去，莲儿活脱脱的体现了什么叫仗势凌人，什么叫纨绔子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季凡看见她底气十足，心里不由得暗叫不好。他来这里，是因为蛊师检查出那些死去的祭祀和神女体内有磷毒，造成他们自燃的真凶正是磷毒遇热。
这种毒制作过程相当繁琐，独属于商国洛隐一族，是一种只有隐者才会炼制的毒药，南国境内从未出现过。也就是在同一时候，城里突然出现了个姓商的神医。“商”是商国的皇族之姓，能以此为姓氏的都是商国里的权贵之辈。前脚出现了隐者后脚出现了神医，且都跟商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之间必然不会完全没有交集，这也是季凡为什么会突然到访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这两个商国皇族竟然如此飞扬跋扈，一见面就杀了他随身带来的教奴，还对他三番四次的出言不逊，简直就是流氓。
“这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红衣祭祀应该问的，南国之中有资格和我们平级交流的，只有你们大王和大祭司，想问话就找他们过来。”莲儿傲娇着脸把话说完，看到季凡面如死灰，又不怀好意的补了一句，“不过要是美人肯赏脸跟在下春风一度的话，在床上我倒是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无耻！”季凡被莲儿气得浑身发颤，想骂人却又没积累什么词汇量，一股气堵在喉咙口，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洛宁，别再逗他了。”发现要是自己再不制止，莲儿非得把这场谈话变成非礼神殿祭祀的撩汉大会，兰儿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开了口。
“姐姐，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莲儿有些负气的吸了口气，两边的脸颊被胀得鼓鼓的，看上去有些像小松鼠，倒是格外的可爱。
“你姓洛？”季凡真是快被这两个人的姓氏给弄疯了。“商”是商国国姓，“洛”则是隐者的专用姓氏，虽然外面零零散散也会有一些姓洛的散户，但一提到这个姓氏，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还是会联想到卫陵的洛隐一族。
“我说我是隐者，你信吗？”莲儿笑眯眯的问道。
“信。”
“那要是说我是圣母呢？”
“……”
望着娇小可爱，又蛮不讲理的莲儿，季凡绝对没办法把她跟洛隐的圣母联系起来。洛隐圣母，不就是之前毒杀了十万夏军的那个女人吗?当时消息传来，整个南国的蛊师都为她而倾倒，纷纷将她引为偶像，坊间传闻更是把她描述得神乎其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跟这个纨绔子弟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好吗。
“你知道洛隐的圣母最喜欢什么吗？”莲儿缓缓合上匕首。
“炼毒？”季凡试探着问道。
“是美男。”本着绝不过放任何一个撩汉机会，莲儿说完话还顺带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香，你平时都用什么沐浴啊？”
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落在莲儿嘴里，倒活生生地被说出了两分调情的味道。这下季凡终于忍不下去了，抬手一个耳光就朝莲儿扇了过去。
“别那么大火气嘛。”一边浅笑盈盈，一边在他腰部的穴位上刺了一根针，伸手戳了戳浑身麻木不能动弹的季凡，莲儿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你们南国人活得真是太清心寡欲了，连个青楼都没有，不过你长得可真好看，跟我们帝卿差不多，既然找不到合适的，就用你将就将就吧。”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这里是南国！”季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出来查个案子竟然会遇到这种事，他在神殿身不由已也就算了，没想到在外面还是要任人为所欲为，活得毫无尊严，这究竟算什么？
“要是在商国，我可能还会担心担心你这样的美人儿和我嫂子有没有一腿，不过在南国嘛。”莲儿伸出纤纤玉指盖上了季凡的嘴唇，“那可就是海阔任鱼跃了。”
“莲儿，这个男人动了会很麻烦，你可得想清楚了。”放下茶杯，斜着眼打量了一下双目含泪却发不出声音的季凡，兰儿意味深长的提醒道。
“有什么麻烦是一瓶毒药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瓶。”
“小心点儿，别把他给弄死了。”慵懒地从座位上起身，步步行至门前，兰儿扭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跟她记忆中人有八九分相像的男子，轻叹一口气，为莲儿拉上了房门。
“南国即将大乱，而我已是枯朽之木，所以我给你弟弟找了个能保护他的人。有洛隐的圣母在，这天底下再也没人能伤害他，这就算是我还给你的利息吧，余下的，我会亲自去地狱找你一一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