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要是再不出手管管，竹儿和商武就快把大半个尚阳城买下来了。”今天上街买东西碰巧遇到商大统领带着他的未婚小娇妻四处血拼，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兰儿直到现在依旧胆战心惊。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吗？”商娇一脸平静。
“人家去绸缎庄是做衣服，他们两进去就是每种颜色来一匹，我跟着他们一起逛了五家首饰店，他们就买空了其中三家，这战斗力简直太猛了。”兰儿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购物狂，每次上街都要大包小包买买提，但是竹儿和商武的购买力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简直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不是还有两家没被买空嘛，急什么？”商娇鄙夷的瞟了兰儿一眼，“少见多怪。”
“那两家连店一块儿被买了下来。”兰儿没好气的瞟了回去。
商娇本来端着茶杯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听了兰儿的话，她只觉得手腕一软，茶杯差点儿落了下来。
“他们两是成亲还是洗劫啊？排场弄得这么大，让你们成亲的时候怎么办？”商武到了四十岁才娶上媳妇儿，娇惯一点无所谓，愿意一掷千金也无所谓，但看他们两如此不加节制的疯狂购买，商娇真是有点儿担心竹儿未来一年只能靠馒头过日子。
“所以才让你管管啊，竹儿本来就不喜欢衣服首饰，商武问她什么她都说还可以，然后大统领就会豪气的全部包圆。”兰儿虽然嘴上在吐槽，心里却嫉妒得要死，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遇到这样一个老实憨厚，百依百顺，有钱又舍得为自己花的土豪老公，她要是再年轻几岁，肯定会去问商武需不需要娶个二夫人。
“看来竹儿很需要一个帮她采购嫁妆的知心大姐姐。”商娇盯着兰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兰儿一口回绝。让她陪着竹儿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一起逛街，问破了喉咙也只能换来一句“还行”，这种可怜的日子她过够了，绝对不要重来。
“不用问她，你觉得好看，实用，就留下，钱由本宫付。”商娇也曾陪竹儿去买过东西，当然，只有一次，那一次之后，陪竹儿买东西的担子就交给了兰儿，任凭兰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商娇也不愿意再体验一把当大姐姐的滋味儿，因为实在是太累太窝火了！
“我很忙的，你知道南国和夏国两边每天要经我手的情报有多少吗？哪儿有时间帮她购置嫁妆。粮食是你敲诈的，酒坊，游龙剑是启王和卫陵君敲诈的，合着我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要出人出力？”兰儿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她的底线就是无利不起早，除了帮商娇收集情报这项分内之事以外，只要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就绝对不免费帮人打工。
“她的嫁妆分你一层。”商娇知道兰儿在借机敲自己竹杠，表面上装得痛心疾首，心里却无比开心，巴不得兰儿多敲她几次竹杠，多坑她几次，只要她能把最后这点时间活得开开心心，自己吃的那点亏能算得上什么呢？
“你早说不就成了。”听见可以分竹儿一层嫁妆，兰儿再也傲娇不下去了，连忙一口答应下来。
“你啊，就是个奸商。”商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性格蓝本，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厚，“大学士的丧事已经办完了，接下来大家要全力筹备竹儿的婚事，竹儿跟了朕这么多年，可不能委屈了她。”
“得了吧，你给她备的嫁妆比你当年拿去菖府提亲的彩礼还多，如果这也算委屈，我愿意在你身边受一辈子气。”看见商娇比她自己成婚还操心，兰儿真是笑得前俯后仰。
“朕给她这么多嫁妆，不只是宠她，也有感谢商武的意思，这一次援助军粮，他算是把家底儿都掏光了，虽然打完仗以后朕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但这份雪中送炭的情意，咱们不得不报啊。”
“给兰儿开这样的先河，莲儿成婚的时候，看你怎么办。”兰儿才不听她解释，只知道拿她打趣。
“她就算要成婚，也是回洛隐，跟朕有什么关系。”提到犯了错还不承认，脾气比自己还暴的莲儿，商娇就气不打一处来。
“得了吧，夏桀在鹿宫待着，她怎么会舍得回去。陛下，有些事儿，你要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当局者就算再迷乱，也是下棋的人，咱们啊，顶多也就算个旁观者。”
“你瞧瞧她干的都是什么事儿，把夏桀交到她手里，朕不放心。”
“除了攥在自己手里，这世上就没有让你放心的人。陛下，这世上很难有两厢情愿的爱情，很多感情都是从单恋开始的，你觉得莲儿做得过分，枉顾夏桀的意愿。可你当初对帝卿，对启王，不都是这样的吗？不彻底毁了一个人，又怎么能对他进行重塑呢？”兰儿意味深长地盯着商娇，似乎是在告诫她，她和莲儿是同一类人，如果得不到，就会选择毁灭，面对这样一个疯子，商娇最好的解决手段不应该是阻止。
“就是因为朕以前凭年轻干了太多蠢事，所以才希望她能别走弯路，真正的爱情，是无法用算计和武力得到的，终其一生都在不停地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太辛苦了。”从莲儿身上，商娇看了自己的影子。曾几何时，她也和莲儿一样，痴痴地渴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没有耐心浇灌的付出，只会一贯用武力抢夺，到最后，不也是什么都没得到吗。
“路是她自己选的，咱们都无能为力，当年我也这样劝过你，结果你不也没听嘛。”兰儿倒是对这件事看得很开，她相信莲儿，就像她相信商娇一样，她一直坚信她们现在不懂爱人的错误只是暂时的，等时间长了，她们终会明白一切，等着她们的结局，也注定不会太差。
“而且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洛家的毒，是你扫平列国最具杀伤力，成本最低廉的武器，为了一个男人，没必要。”兰儿把话说得很隐晦，但她的意思，商娇全都明白。她终究是商国之主，她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全是装出来的，为了骗夏汪入瓮也好，为了感动菖筠也好，为了骗她自己也好，反正都是假的，她的心，早已经凉透了，凉得跟历代政客一样，完全成为了一台冰冷又精密的机器，会不自觉的把自己的感情和即将得到的利益相比对，做出貌似最正确的那个选择。
“要是朕再年级几岁，可能就真把他留下来了。”商娇望着一点一点跳动的微弱烛火，眼里映满了黯淡。她跟商婷一样，都曾是至情至性的人，为了商雍，她可以眼睁睁见着父亲毁了启王府，为了菖筠，她可以公然和吴王开战，为了抓住夏桀，她倾尽了自己的兵力，连近侍都派上了战场……但经过女皇废储的事儿和夏国围城之举，她已经长大了，饱受威胁之后，她才意识到，感情不过只是她生命里的一味调料，有或没有，她都可以好好活着。可一旦失去了身为君王，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权力，她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无论是拔毛的凤凰还是落入平阳的猛虎，都不是她想要成为的角色。
她是骄傲的，偏执的，也是不许人冒犯的。不想被别人主宰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那权力的巅峰。只有站在山巅，才能一览众山小，只有掌控一切，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处处受人掣肘。这些，都是兰儿从小灌输给她的，也是商娇的座右铭。
她承认自己喜欢夏桀，但她更喜欢，天下。
“要是你再年轻几岁，面对夏汪早就出去求和了。”兰儿坐在她的身边，仰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她当女儿一样养大，为她花光心血的女子，看着她慢慢成熟，慢慢懂事，褪去原先的青涩，褪去昔日的愚蠢，变得冰冷，犀利，变得能够把控自我，不再为情所困。她的心里既甜蜜又幸福。她知道自己已经是一株开败的鲜花，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脱凋零的下场，可商娇还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她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她就快枯萎，但这并不是她和商娇关系的结束，就算化作了落红，她也会执着地飘到商娇所在的那片土地，深深地钻进泥土，用自己最后一点力量悉心地呵护着她，滋润着她，直到她彻底绽放，惊艳得让整个世界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陛下，天暗了，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儿等着你去忙呢。”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语言，像是母亲在哄孩子入睡般的温柔，兰儿把芊芊玉指顺势插进了商娇的发髻，轻柔的为她拨下沉重的头饰，眼神一直贪婪地注视着她，一刻也不曾移开。
睡吧，她的小宝贝，现在你的还没完全成熟，还不够完全心狠，但这并不重要，等我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脱离了母亲，你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