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全都是废物,给朕滚出去!”随手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往门边狠狠的一砸,飞溅的陶瓷碎片划过那些垂着头,弯着腰的太医的脸颊,划出一道又一道细小的伤痕。
“陛下,兰儿姑娘脉搏微弱,脉象混乱,身体更是接近干涸,就算老夫和各位同仁穷尽毕生医术,她也过不了今年年底。”随商娇一起来幸宫的大医正面色沉重地说道,“其实兰儿姑娘的身子早就糟透了,是她自己坚持每天悄悄服食曼陀罗花粉抑制疼痛,才瞒过了陛下。”
“你们给她把脉的时候,明明说她的身体已经见好,现在却又跟朕说她过不了今年年底,你们这是欺君,是要诛九族的!”商娇越听越气,简直恨不得把这一众庸医通通拿出去砍了。
“陛下,我们当时把出来的脉相的确有好转,再加上兰儿姑娘表现正常,脸色红润,所以我们才断言她的身体日渐恢复。不过按现在的情况看,她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大医正知道商娇和兰儿感情深厚,突然告诉商娇这样的消息她可能会无法接受,但是作为一个医者,他必须要坦诚患者的病情,如果在现在给商娇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等到兰儿去世的时候,她只会更加痛苦。
“她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你们都有办法把她给救回来,朕不相信这次真的无计可施,只要你开得出来方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朕也能给你找来。”商娇紧张地注视着大医正,眼神里充满着期盼,仿佛只要大医正答应,兰儿就会立刻好起来。
“陛下,老臣是个医生,不是个神仙,兰儿姑娘的病老臣实在是无力回天。最多只能再延缓她七个月的寿命,同时想办法减轻她发病的痛苦。”
商娇很不甘心,但是看大医正的脸色她可以确定,这已经是大医正能够给出的极限了,兰儿究竟能不能撑过七个月,还是个未知数。
“朕希望她这七个月可以过得平平安安,再也不要受病痛的影响。当然如果有什么可以救治的办法,请大医正及时告诉朕,不管有多艰难,朕都会尽力一试。”
“陛下,奴婢可以进来吗?”梅儿在匆匆赶来的途中已经听侍候的婢女说了兰儿的事情,知道商娇现在肯定心如刀割,无暇顾及其他事物。可是她要禀告的情报无比重要,延迟一两个时辰都会给大局造成严重的影响,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门边。
“进来吧。”商娇原本想说“滚”,但是转念一想,梅儿并非不识轻重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她还要硬着头皮前来禀告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陛下,兰儿她怎么样了?”小心的瞟了两眼睡在床上的女子,见她面如死灰,气若游丝,梅儿不禁有些心酸。兰儿算是她们四个里面最善良,手上最干净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总逃不脱病痛的折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被折磨得连半条命都没剩下,真是造孽啊。
“还是那个老样子,好像又加重了,就连大医正都束手无策。”提到兰儿的病情,商娇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陛下,有您陪在她身边,她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梅儿轻声安慰道。
“逢凶化吉,哪有那么简单。”重重的叹了口气,商娇向梅儿使了个眼神,“说吧,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大事,洛伊和商启是不会让你找到幸宫来的。”
“陛下,韩元将军昨天晚上率领手下军士和尚阳城外的守军换防,换防成功以后为了确保安全,他在原来巡逻的基础上加大了范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支夜间行军的部队,两边发生的激烈的恶战。韩元将军的手下死伤惨重,最后仅剩三十多人护送他逃回城内。”
“他带了多少人去?”商娇前一刻的心情是急躁的,焦虑的,而这一刻却变得无比冰冷,充满了寒意和杀气。她才刚刚宣布继位,甚至连宣告天下的诏书都还没有发出去,就有人坐不住了,看来商国内部是该来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换血了。
“韩元将军带了三千兵士,根据他的口述,对方的数量远在他们之上,起码有两三万人,而且装备精良,骁勇善战,一看就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精英,绝对不是封臣豢养在家中的普通家兵。”
商娇狠狠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脸上的寒意渐渐变成一种嗜血的狂热:“要开战了。”
她眼里涌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说话的声音更是激动得微微颤抖。骁勇善战的精英部队,这绝不是那些废物封臣会有的。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等来了一个有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挑衅商国的莽夫了。
“走,我们去看看韩元。有些事情朕要当面问清楚。”干脆利落的一甩袖子,商娇兴冲冲的推开门,向门外的婢女吩咐了两声,让她们务必要好好照顾兰儿。然后连坐马车都嫌慢,直接带着梅儿骑上高头大马,绝尘而去。
“陛下,末将参见陛下。”身负重伤躺在家里面休息的韩元正在回忆昨天晚上的战况,看见商娇突然走进来,吓得立刻想起身迎驾,却不慎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起来了,你这一身伤需要好好静养。”免了韩元的行礼,商娇径直走到床前,开始细细的打量他身上的伤口,虽然经过包扎,但是因为伤口一直在流血的缘故,通过纱布上的血渍大小还是能够判断出他的伤口面积。
“这些都是刀伤?”商娇看了一会儿,转身找了一把椅子自顾自的坐下,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起,开始不停的思索哪个国家的士兵最喜欢用刀。
“没错,都是用刀砍出来的,他们身上穿着商国的军服,而且对周围的地势很熟悉,总是能够巧妙的避开沿途的岗哨和巡逻队却不被发觉。如果不是末将让人扩大了巡逻范围,可能现在他们已经抵达尚阳城了。”一讲起那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天降之兵,韩元就有些不寒而栗。他和商武同为摄政王的心腹,但他平时更偏向于讨伐国内反对摄政王的势力,从来没有交手过战风彪悍的夏国军队。昨天晚上的那只部队打起仗来简直不要命,采取的完全是自杀式的进攻,前排的士兵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他们射出的利箭,后排的士兵则手持大刀冲进人群,像砍瓜切菜一样的乱砍乱杀,顷刻之间就打乱了他们的队形,让他们死伤惨重。
“你是想说,他们是商国某位封君的家兵?”商娇直勾勾的盯着韩元,似乎对他的话有些疑问。
“不,虽然他们很熟悉周围的地势,但是他们打仗的风格跟我们完全不同,纯粹是一种粗暴的近身肉搏,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我们带的弓箭数量太少,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而且末将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不会用弓箭,我们杀死了其中一些士兵,并且在逃命的时候偷回来两具尸体,发现他们的身上没有带弓箭,手上的老茧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握刀握出来的。”
“而且那两个人个子很高,魁梧有力,皮肤比较黝黑粗糙,应该是……”梅儿看到韩元漏掉了很关键的一点,赶紧出声帮他补救。
“应该是夏国人。”商娇摸出插在前襟的扇子冲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扇了两下,借此来掩盖自己现在的心乱如麻。她现在终于明白女皇为什么会那么配合她的行动,因为那个女人的底牌根本就不是废储的诏书,也不是保王党,那些只不过是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所投放的烟雾弹而已。女皇真正的底牌其实是这只神秘降临的夏国骑兵。这些人所穿的商国士兵服饰,和避开岗哨巡逻所用的参考图纸,应该都是女皇给他们的。
“夏天快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一时间,商娇还真是服了那个女人,国家内部为了权力彼此相斗的事情屡见不鲜,对于这种事情,只要斗得不要那么明目张胆,造成巨大的损失,无论是大臣还是国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胜利者随意书写史书。唯独一种情况注定会引来全国上下的仇视,而且永远不会被原谅,那就是勾结外邦,通敌卖国。
她这么做,就是将商国的江山拱手送与外邦,一旦东窗事发,不仅要遗臭万年,而且还会被从皇陵里面挖出来,在太阳底下曝尸三日,挫骨扬灰。关于她的所有记录都会被抹去,留下的只有千篇一律的指责和痛斥。
肯做到这种地步,用数百万商国子民的性命来报复自己,她的确够狠,也够聪明。要是她能把这份心思花在治理国家上,父王也不会架空她那么多年。
摄政王为人的确霸道,也很看重权力,可他骨子里对商国对皇室,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不诚之心。这些年大权独揽,丝毫不愿意分权给女皇,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女皇的心不在朝政上,商国对她来说,根本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