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宋氏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当父母的,自然见不得一点儿女的不好处,现在外头有人说陈郡敛财,宋氏表面上无动于衷嗤之以鼻,心里其实已经把人家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了。在这种时候,她特别想找认同感!
可以说上官云的话是搔到了痒处。
大概真正淡定,觉得自己做的不算大事的人就只有陈郡了。
一个国家工业商业落后,还不一定会被人说贫穷,可若是农业落后,在当世,那毋庸置疑的是个穷国。
不知为不知,知道了而没有有所行动,对于陈郡来说才是难受。
牺牲一点名声,更是无关紧要。
她又不是为了求个好名声才做这些事的。
上官云来了之后,庄园里便多了个帮手,他风度翩翩,待人接物比毛糙的陈雾好了好几倍,而且面对晟哥儿也是出奇的善意释放,晟哥儿虽然被纠正了不能喊“爹”,可看上官云“舅舅”的时候,眸子总是比喊其他人更闪亮!
这种天然的不带装饰的亲近,让上官云脸上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的多了起来。
很快有人将他视为金龟婿,试探着问起他的婚事。
他笑着道:“现在一事无成,暂时不想成家的事……”
又有人往宋氏这边打探,宋氏就更不松口了,不料渐渐的竟然有人传出宋氏这是给陈郡留意的夫婿人选起来……,当然,这都是后话。
十月中旬,林兆和差人送了信,让陈郡在月底之前,将晟哥儿往南送送,他带了人过去接。
陈郡百般不舍,不是没有想过耍赖,可她也知道,晟哥儿是林兆和的命根子,若是同他争夺的太过,受害的还是晟哥儿,这是陈郡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当晟哥儿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的时候,她虽然心酸,还是亲亲她的小脸,笑着道:“晟哥儿想没想爹爹?我们去见爹爹呀?这次可别叫错了人!”
庄子外头等着的人是成云。
晟哥儿见了他还是十分面熟的,大声喊:“爹爹!”
成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不过,就算没摔,他下马的姿势也十分狼狈。
陈郡则无奈的笑:“这个是成云,你要喊云叔,不是爹爹。”晟哥儿再三的喊错人,她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林兆和了都。不过小孩子常喊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成云的后背却出了一身冷汗。
小公子是王爷拿一条命留下来的,对小公子的在乎简直就是绝杀的那种,要是知道小公子叫自己“爹”,怕不得把他阉了解恨?
成云再看看跟着陈郡的人,一个是沉默少语的林见放,另一个则是闵婆子,谢天谢地,这俩人都不是爱多话的,他上前给陈郡跟晟哥儿行礼:“郡主,王爷在南边五十里处的小翟坡……”
陈郡心里叹了口气,将晟哥儿抱的更紧了,“嗯”了一声,就道:“我们也出发吧。”转身上了马车。
林见放骑马,闵婆子赶车,成云在前头带路。
马车里头颠簸,晟哥儿要小解就不方便,因此行了二十多里路,陈郡便喊停。
成云趁机问林见放:“小公子经常喊错人吗?”法不责众,要是他喊错的多,想来王爷说不定能法外开恩少动杀心。
林见放瞥了他一眼:“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上官公子。”
成云闻言大吃一惊,问道:“上官云?”
林见放点了点头。
成云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他怎么觉得自己死的更快了呢?
林见放见他面色都白了两分,忍不住多了句嘴:“小公子很聪明,见了王爷就不会再喊错。”
陈郡那头,闵婆子问她:“郡主可要去更衣?”
陈郡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往前还有好几十里路,这万一到了林兆和跟前,她还真不好意思就方便,便喊了见放看着些晟哥儿。
林见放便把晟哥儿抱到路边,让他抓路上的野花。
成云看了一眼被闵婆子扶着去了远处灌木丛的陈郡,转回身也蹲下,郑重的跟晟哥儿道:“公子爷,您是天潢贵胄,可不能乱喊爹,这世上,您能喊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
林见放在心里撇了撇嘴。
成云还在那里嘀咕:“小祖宗,您听明白了吗?旁的能乱喊,这个‘爹’真不能乱喊!……,呃,‘娘’也不能乱喊……”
他这嘀咕的功力,没有说服晟哥儿,却成功的将他惹毛了,抓了一把花就往他头上扔。
陈郡跟闵婆子回来,就见成云头上顶着两朵小花……
陈郡抿了唇,掩下笑意,把晟哥儿接到怀里,众人依旧上路。
林见放默默看了一眼马车,给陈郡点了个赞。
马车颠簸,马背上也一样,陈郡再下车,目光忍不住往成云头上瞟,见成云头上的花没了,心里先舒一口气。
林兆和的声音却极其轻快的响了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看向陈郡的目光是柔和的,可看向成云的,却如腊月寒风。
成云垂着头汗流浃背,几乎自己把自己吓出心肌梗塞。
陈郡见状就笑着解围道:“是晟哥儿胡闹。”低声将成云头上戴花的事说了。
林兆和便把晟哥儿接过来,漫不经心的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也值当你大惊小怪。”说着就把晟哥儿举高了,笑着问:“晟哥儿,想没想爹爹?”
晟哥儿懵懂的大眼看向陈郡,陈郡立即点头,他这才响亮的喊:“爹爹!”
成云一颗心落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林兆和来接孩子,自然也怕晟哥儿哭哭啼啼的不跟自己回去,因此不管是玩具还是点心都准备了许多,便叫了见放跟成云看着他,放他在马车里头玩,他则示意陈郡去一边说话。
“怎么样?这两个月可有进展?”
就像学生给老师交作业一样,陈郡也略微有些紧张,她伸手将吹到面前的几缕头发勾到耳后,答道:“还好,有许多地方种了,也有了出产,虽然不多,但是看样子还是接受了。”
林兆和点了点头:“万事开头难,你既然做了,就塌下心做好。”他有心说几句王妃的事,可想了想还是没说。
河州庄园那一夜,对他而言,就如跌倒了却捡了个大元宝一样,可现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毫无窘羞之意的陈郡,便知道,在她心里,恐怕觉得那一夜就跟被蚊子咬了一样。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这种事是命运使然,可当面此时,还是忍不住郁闷,若是当时他硬气一些,陈国未必敢兴兵,自己怎么就松了手呢?
“蔬菜虽然也能果腹,可说到底并不是多么顶饿的,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
陈郡想了想也没有瞒他:“种了些粮食,只是还不知收获时候是什么情形。”若是到时候有了收获,那肯定也瞒不住,若是没有,就算是自己瞎折腾了,估计也没人笑话。
林兆和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指着两个木头绣墩:“坐下说话吧。”
陈郡抬头看了天色:“时候不早了,王爷不早些动身?夜里住在哪里?”
“只与你说几句话,不着急,底下都安排好了。”他的目光盯住她。
陈郡便坐了下来。
林兆和这才道:“你现在还不食用荤腥?”
目光在她脸上梭巡不定。
陈郡被他看的略不自在:“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看过那些为了省出粮食,宁肯饿死的老人,她突然就对万物生灵好似多了些神圣的敬畏,不过,也只是她不吃,她并没有苛求别人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