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虽然决定对陈末网开一面,但知道儿子们面前,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就暂时没有表态,而是将目光落到了陈晨身上。
陈晨两腿微微分离,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这个姿势其实是个防备警惕的姿势。
宋氏突然忍不住想笑。
儿女们都想着法子保护她,叫她有点感动,当然,更多的是生气。
她还没有老到需要孩子们保护的程度!
厢房里头,陈郡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正擦着头发,先前来送水的一个仆妇在门外徘徊了一下。
旋之出去,又很快的回来,笑着低声道:“大爷让您把夫人叫过来这里。”
陈郡一怔,不知道大哥这是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正好我有事找阿娘呢。”
旋之会意,跟着那仆妇到了厨房。
把仆妇留在外头,她则略提高了声音喊道:“夫人?姐姐找您呢。”
宋氏“哦”了一声,脸上凶恶的表情退去不少:“有说什么事吗?是那床褥子不喜欢?”
旋之忙道:“不是,姐姐没说,只问了您在哪里。”
宋氏一听沉吟了一下:“那我去看看。”
转身又换了一副更加凶恶的表情要挟厨房里头的兄弟三个:“你们给我等着,回来再收拾你们。”
陈郡正在屋里踱步。
宋氏来的极快:“怎么了?哪里不合适么?”
陈郡忙迎上来。
宋氏握着她的手:“去炕上说话,这才洗了澡,可不能见凉风。”又问:“褥子喜欢吗?”
“喜欢,多谢阿娘。是有个事,我才想起来。……我只晓得外祖家不在本地,不知他们在哪个州城,都怪我,心太粗,也十分不孝。还有,大姨母去了好些天了吧?现在哥哥弟弟们都回来了,是不是该使人去接大姨母回来?”
宋氏笑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一回来就没放松着歇歇精神。也是我疏忽了。”
陈郡挪动下屁 股,装作兴味十足的问:“您快跟我说说。”
“你外祖家原本就是在建州那边,建州在京都往西北的方向,其实说起来不远,直来直去的话,两三天的功夫就到了。宋家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人,你大嫂是我的从兄的女儿,她外家也在这京里。”
陈郡原本是缓兵之计,现在听宋氏一说,顿时来了精神:“那我有没有亲舅舅?”
“有,不过他们也是常年在外头,不着家的很。你大舅二舅年纪还大些,守着你外祖父母,三舅四舅跟野猴子似得……,你别笑,你瞧着阿哲闹腾吧?我告诉你,外甥肖舅,他啊,跟你三舅是一个脾气性格的……”
陈郡点了点头,想起灾情好像也扩大到建州那边:“那这次灾情……,外祖父母都还好吗?”
宋氏点头:“你外祖父有个好处,甭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劝他,他觉得有几分道理的,都认真的听一听,去年倒换粮草的时候,你爹就叫人专门给他送了信。果不其然的下了雪,你们溜出去之后,我才收到家里报平安的信的,大年初一,你外祖父见雪大了,没等雪停,就叫人给我送信了。”
陈郡眼睛一睁:“那岂不是在路上走了好多天?送信的人还好吧?”
“他们手上脚上都有冻伤,好在后来碰到军队,后头越接近京都,路越容易走了,现在安置在最南头的一个小跨院里。他们也都是宋家人,论起辈分来,你还要喊一声从舅舅,等过两天,你们再见面吧。”
陈郡一听就知这是宋氏想让她多歇息两天。
她连忙问:“还有大姨母,怎么天气这么寒冷,路上又难走,她怎么就去了外祖家了?”按起来,外祖都报了平安了,正经该等到天气变暖,路上好走了,再去吧?
宋氏道:“算了,她的事,你也不用多管,她是心里不痛快,等见了你外祖父母,就好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接大姨母回来啊?”
宋氏沉吟:“等你爹回来,我同他商议商议。”
陈郡点头。
宋氏纳罕道:“你想你大姨了?”
陈郡笑:“是呢,大姨肯定会跟外祖父母说起我吧?不知道外祖父母会不会给我捎礼物来啊?”她插科打诨的,总算糊弄的宋氏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财迷。你外祖父母的礼物在你从舅舅那里,他们本来想给我,我说还是当面转交的好,就没收。”
陈郡就故作娇嗔道:“那我明天去拜见从舅舅们吧!”
惹得宋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因为乍然听到盛王林兆和同闺女一起回来,而引起的不快也跟着消退了下去。
宋嘉苒端着盘子推门进来:“阿娘,妹妹,在说什么呢?”
宋氏笑道:“你妹妹啊,一个小财迷,听说你从祖父捎了礼物给她,非要缠着我明天去拜见呢。”
宋嘉苒小心的将橘子放到桌案上:“那我也得跟着去看看才行。”
她又道:“这盘我给钰儿表妹送过去。”
宋氏道:“你去吧,替我看看她,刚才还听见她低声咳嗽,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宋嘉苒点头:“那好,我正好叫她出来,一会儿也该吃饭了。”
宫里林兆和跟陈皇的交谈却并不是多么的顺利。
听到林兆和夸颂陈国的良马多,陈皇倒是很痛快的说:“等以后有了良马,先紧着大燕挑拣。”
可再听到林兆和说起大燕东南边陲常受滋扰的事情,陈皇却只淡淡的道:“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朕这里则是几乎隔上几年就为一次大灾头痛。”
林兆和对陈国是有研究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么。
陈皇虽然没有接练兵的话题,但是这才是双方的头一回合。
林兆和在这之后,便恢复了一贯的优雅,浑身散发了清贵之气,侧耳聆听着殿内陈国略带了些庄重的国乐。
他胳膊支棱在酒案,却不显得失礼,而是有种好看的慵懒散淡模样,仿佛那些不论政事,不涉政务的清贵公子。
如果说上官云是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那么林兆和则是才华蕴藉又晦迹韬光,在为人处事上,比上官云这样的青年人多了一重厚重,无论是话语还是行为,都带出一种生活的智慧,显得镇定而从容。
皇上带头劝酒。
又问了林兆和打算在何处落脚。
林兆和先饮了酒,放下酒杯,意外的发现,镇国公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而上官云的脸色则带了一些别扭。
林兆和心里一笑,镇国公防备他,他还能理解,上官云防备,他就不知道这是为何了,也是因为他先前对上官家的事关注的太少,成云说的时候,他只捡着跟上官云有关的听了。
“小王多谢皇上垂询,已经定下来住在驿馆。现在一些近身随行的人已经住了进去。”
皇上一怔:“驿馆有些简陋了,这……”
林兆和见镇国公的拳头快攥出青筋,知道他这是担心皇上会让自己住到镇国公府里,在镇国公的心情变得更糟之前连忙道:“驿馆很好,臣并不择席。”借机将话题掩饰了过去。
不过林兆和显然的嘀咕了镇国公陈煜。
陈煜因为他这句并不择席更生气了。
陈煜气得是自己的女儿竟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先给林兆和当妾,又接连两此孕育子嗣……
仿佛自己的宝贝,被人亵渎了一样。
本来盛王不来之前还好些,这一到了镇国公眼前,镇国公就很有些受不了,心里默默诅咒,等林兆和给人当了便宜岳父,顶好也能感受一下他现如今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