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头好痛。脑袋好像要裂开一般。这是在哪里?是在做梦吗?我睁开沉重的眼皮,打量四周。拥挤的小卧室,墙壁上贴着香港四大天王的画报。靠墙摆放一张红漆木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摞摞书,还有一台崭新的老式的燕舞牌录音机。隔壁传来一对男女的吵闹声。女的喋喋不休,男的大吼大叫。
噢,这个场景好熟悉!十几二十年前的那段时间,当我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发生过无数次。老爸老妈最后还是离婚了啊。这应该是我初二时候的事情吧。
头好痛啊!原来我在做梦啊。
记得我在公交车上见到张小桐了。后来怎样了呢?我这又是在哪里?我挣扎着想起身,却浑身动弹不得。被子压在我身上,我感觉被子好重,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想喝水。我想大声喊人,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隔壁的争吵声还在继续,扰得我头痛欲裂。不想了,不想了吧。我勉强自己再次睡去,脑子里却依然在回旋这些天的遭遇。回想这几年的经历。
是的,我大学毕业后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赤手空拳,白手起家,终于在证券界闯出不小的名气。我从小的死党发小葛金秋和杨远哲也过来投奔我。那几年我一直混得风生水起,翻云覆雨。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我几乎全部身家押注的大时代实业集团老总涉嫌诈骗洗钱,嘡啷入狱。大时代实业集团宣布破产,倒欠银行数百亿。我几年的心血血本无归,卖车卖房,艰难还债。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不过我现在又在哪里?昏昏沉沉中,我的脑袋再次迷糊,终于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感觉一个女人的手掌摸着我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唉,可怜的文文,发烧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我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妈。”同时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留着马尾辫,额头前是一簇刘海。没错,正是我老妈二十年前的样子。那时候她多年轻啊。不像现在头发都有些花白了。我感慨的想着。
却见老妈再次摸摸我的脑袋,慈爱中带着欣喜的声音说道:“文文,你的烧好像退了啊。你睡了快一白天了,要不要妈妈扶你上个厕所。”
我说:“妈,不用,等会我自己去。我想喝水。”
“我这就去倒水。”妈妈匆忙走去厨房。我的脑袋里一直在考虑着:“这一定是在做梦。”我挣扎着坐起来,不错,还能动。身体好多了。坐起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惊呆了,我的身体现在这样小了吗?再看我的衣服,是二十年前流行的的确良衬衣。我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不是做梦?我怎么会是二十年前的样子?
老妈拿着个老式大白瓷碗进屋了,碗里开水冒着热气。老妈放下碗从床头柜里拿出几包感冒药,还有几个橘子。老妈边剥橘子边唠叨,我却猛地警醒过来,问:“妈,我爸呢?”
“他出去打牌了。”老妈不耐烦地道:“整天游手好闲,就靠吃那毛纺厂那一百来块钱死工资,也不知道换个活法。看看对门家老王,去了趟广州运了车电子表回来,这就发了大财,一次赚了好几百呢……”
我张口打断了老妈继续唠叨的话语,试探着问:“妈,今年是哪一年?”
老妈大惊失色,嗔怪道:“你这孩子,脑子烧糊涂了?今年不是1993年吗?怎么问这些?你的脑袋不会有事吧……”
“妈,我没事。”我挣扎着说,“好了,我去下厕所。”
老妈问我需不需要她扶着我去,我说不用。自己努力下床,披上衣服穿上拖鞋,向卫生间走去。我需要静一下,毕竟今天这事情太震撼了。我的大脑意识还不能接受。
卫生间的便池还是那种老式的蹲便器,我一边“哗哗”地小便,脑子一刻没有停止思考。这真的是1993年?真的不是做梦?我用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好疼。不是做梦!
小完便,我用凉水洗了把脸。清凉的自来水浸在脸上,我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一些。照照镜子,镜子里面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单纯,而且干净。真是我二十年前的模样啊。我感慨万千。只是我明明记得最后在公交车上遇见张小桐,然后头很痛很痛,好像是昏迷了。然后就回到二十年前了?
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心中,还有一半的可能性认为这只是个梦。同时心里却又希望这不是个梦。如果不是个梦,该有多好!
如果这不是个梦,很多事情可以重新来过。比如张小桐,我一定好好珍惜她,不再跟她闹分手。虽然我们是名义上的亲戚,实际上我们早已经超脱五伏了,只能算是远亲的远亲。比如这三十多年来的回忆,领先这个时代二十年的发展眼光。我真的可以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这真的不是个梦。到晚上我终于确认了。
老爸打完牌从外面回来了,竟然赢了几块钱。老爸很高兴,破例多喝了两杯小酒。酒意微醺的老爸见我基本退烧了,马上乐颠颠地跑下楼去国营商店(我们以前叫合作社)买了几只鸡爪子犒劳我。
啃着香喷喷的鸡爪子,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温暖。我对爸妈说,明天我就要去上学了。
“要不要多休息几天?”他们很关切的问。
我说不用,啃完鸡爪子我就回到我的卧室。仔仔细细思索以后的发展。
今年是一九九三年,春天。属于我的时代即将来临。
我踌躇满志,印象中记得九十年代末只要有胆量有头脑,肯定能赚大钱。那时候流行一句话:“在大学当教授,不如街头卖茶叶蛋。”正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正是迈进的那几年啊!这么好的机遇,我一定要好好抓住。
第二天,我背起书包去学校上课。在初二三班的教室里,我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同学们。董建国,王红军,李灿,这几个都是后来混得比较好的。女班长张晓梅,团支书王德昌,还有我的同桌丁子强,他们都是后来都是成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当然了,还有我的死党葛金秋和杨远哲,他们学习在班级是倒数的。整天沉迷游戏,玩什么魂斗罗啊,坦克大战啊什么的。见到我他们特别开心,非要拉着我去城里新开的录像厅看周星驰的《赌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