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月虽然奄奄一息,说出的这话却十分坚定,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灰暗的眼神也因为有一丝毫的希望而迸发出光彩:“我知道还魂药性猛烈,即损阴德又损阳寿。转世以后身体只怕还不如这一世,可明月不甘,不甘叫亲者痛,仇者快!倘若不能血债血偿,以牙还牙,明月……死不瞑目!”
男子沉思了半晌,垂眸间眼睫上接住了雪花,愈发显得人清绝孤高,声音却难得的含了一丝温度:“不光如此,还魂丹亦要祭出一段此世的记忆做引。即便如此,你也甘愿?那么,你要忘记谁……”
宋明月艰难的咽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空空的远方,咬牙切齿道:“那些人骗我、欺我、辱我之人,我都不愿意放过。至于您的恩情,明月此生残躯,来世福根以报。”
“我明白了,你不后悔便好。”
男子唇角一颤,对着这样狼狈的宋明月又笑不出来。顿了顿,才露出一个意味深明的表情。俯身在宋明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旋即便往她的口中送入了一粒丹药……
白,触目所及的颜色都是白色。
明月迷迷糊糊地从昏迷醒了过来,睁眼却看到了这样古怪的景色。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对生前的记忆也记得不太真切,然而最深刻的……还是自己的恨意!奇怪了,自己已经是到了鬼门关的人,怎么还会有喜怒哀乐?
而且,阎王殿就是这样白茫茫的颜色吗?和她想象中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还在纳闷中,远处忽然有缥缈的呼声传来,由小渐大。明月听得不真切,努力辨认了一会,才听的清了:“宋明月!宋明月!你这死丫头还在贪什么睡!再不起来砍柴天亮前就烧不了水了!耽误了二小姐洗漱,老娘不剥了你的皮!”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自己以前府上的云嬷嬷?!
宋明月被这刺耳的声音吵得一个激灵,猛然醒了过来。
一睁眼,自己不再是遍体鳞伤的躺在那片皑皑白雪之中,而是睡在一个有些眼熟的,昏暗破旧的柴房里。再低头,自己穿着粗布麻衣,胳膊上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淤痕,虽说也是伤,可也被那对奸/夫/淫/妇拷打出来得轻的多了。
而且身子也小了一圈,轻盈纤细,没有伤的一双手再也没有常年操持家务做出来的伤痕老茧,而是皓腕纤纤,十指鲜嫩的如水葱一般。
她记起来了!
从前她还在丞相府时,常常被苏氏找各种理由惩罚教训,一言不合便扔到柴房反省。到了第二天,就会被其他刁奴呼来喝去,当做丫鬟使唤。那时的自己才十二岁,性格软弱,不敢有违,便一直任人揉搓。
现在自己见到的光景和当年的一模一样……难道自己,重生了?!
想到这里,宋明月的内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敲击了一下,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内心回响。有苦、有痛、有恨,有悲,可更多的还是自己可以重来一次的喜悦和畅快。
还未来得及开心,柴房的门被哗啦一声打开,以前以后进来了两个人。
为首的妇人三十出头,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穿着锦衣华缎,正是丞相的妾室苏氏苏媚。旁边的嬷嬷身材五大三粗,长相也有些凶神恶煞,正是苏氏身边最得力的狗腿云嬷嬷。
云嬷嬷看了苏氏一眼,不等发落,便撸着袖子走了过来,厉声骂道:“你个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还贪睡。昨日被夫人教训的还不够?今日老爷在府中设宴待客,即刻便要回府,你还……”
啪——
云嬷嬷的话音未落,宋明月已经反手送上了一个耳光。她被打得一懵,着实没有想到平日里怯怯的二小姐居然会有这么大力气和本事,一时间又气又恼,伸手就要捉住她报复。
“苏姨娘,这就你亲手教出来的仆子?”宋明月站在一边,非但不惊慌,还有一点讥讽的笑挂在嘴边。
苏氏也对宋明月的举动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过是小丫头被欺负的受不了了,兔子想咬人而已。她叫住了要动手的云嬷嬷,冷笑道:“云嬷嬷勤勤恳恳的在府上呆了二十年,不论我教还是谁教,总归是有人教。不像某些丫头,有人生没人养,琴棋书画不会,到是学会动粗了。”
“哦?规矩?”宋明月抬了抬下巴,满眼的轻蔑,“二姨娘不过是爹爹的妾室,云嬷嬷的那声声‘夫人’说得是谁?虽说如今府上是苏姨娘你来主持,可这府邸总归是姓宋。倘若爹爹回来了,知道苏姨娘手下的奴婢不懂尊卑,不懂规矩,该作何处置?又该如何看你?”
第3章惩治刁奴
“这……”
宋丞相的嫡妻已经过世了许多年,期间并无续弦,而府中上下都有苏氏这个二姨娘来打理。久而久之,府中人为了讨好她,也就开始叫起了夫人。可是这种越级称呼之事可大可小,若是传出去了,被人诽谤成宋府中人没有家教,到时候折损的可就是宋家的面子了。
苏氏晓得夫君向来最看重这些,倘若被他知道了,自然少不了一顿斥责惩治。因为这点小事毁了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出来的信任,未免太划不来了。
苏氏扯出一个假意的笑:“是是,明月长大了,愈发懂事了。”她横了一边的云嬷嬷一脸,厉声道,“还不快请二小姐起来,反省了一夜也差不多了,会房休息去吧。”
“唉,苏姨娘。”宋明月故意将姨娘这两个字说得十分清楚,“连我这个嫡出的小姐做错了事都要在柴房中反省,云嬷嬷不过是个下流的奴才,这样不痛不痒的说两句便过去了?”
苏氏这下再也崩不住脸了,满脸的赘肉不可控制的跳了两下,心中竟然有些慌了。怎么这宋明月一改从前的懦弱寡言,便得这么伶牙俐齿起来了?!
不过主仆的情谊再深,又哪有自己的名声重要。苏氏心中有了高下,便挥了挥手,叫了其他两个粗使婆子:“来人,云嬷嬷不知尊卑,目中无人,触犯家法,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听起来倒还算公正。可宋明月还不知道吗,这府上的人多半都是听苏氏使唤的狗。同类打同类,只怕是挠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