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真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捡起手机,找了个椅子坐下,有了支撑才重新说话:“……我没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替我去看看他。问问医生情况,我会尽快赶过去,另外,”她的声音轻了两分,却坚定异常的道:“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关于我回去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许真挂了小李的电话,紧接着就给安坤打电话。
她回到家,许妈妈笑着过来:“安坤给你打电话了,说过来这边了,想让你陪着逛两天,我说你还没逛过呢。她住的酒店,让她来家里住,非不肯,说头一回住五星级酒店……,你想去陪她吗?”
许真露出个笑容:“我给她回个电话。”
许妈妈知道她跟安坤要好,便道:“你们结伴在城里逛逛也挺好的。”
安坤是坐火车过来的,许真在车站接到她,安坤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这边交给我,不过你明天可一定要回来,我最晚能帮你拖延到明天下午,再晚就不成了。”
许真点头,把酒店的房卡给了她,然后坐上联系好的出租车。她为求谨慎,不仅将出租车的车牌号告诉了小李,还让安坤也记住,又特意定了个女司机,这才走的。
小李很快就打了电话过来:“医院那边说尽快做手术的话,还有醒来的希望,就是手术费用需要先交十万。”
许真:“你告诉我银行卡号,我给你转二十万,请医院最好的专家来做这个手术。”
许真的手一直哆嗦,直到电话里头温柔的女声提示她密码输入三次会自动锁卡,她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一次输入密码的手没有抖,那边说转账最晚会在五分钟内到对方账户。
许真松了一口气。
小李却紧张了,他的卡没法一下子取这么钱出来!幸亏这是白天,他在柜台取了两万,在取款机取了三万,然后跟公司里头同事求爷爷告奶奶的借了五万,终于凑齐医院要的十万块来,然后跑到医院去交费,——然后发现医院能够刷卡!小李顾不上哭,跟人要回现金,一下子刷了十万,比在银行取跟找人借都省劲!
他满头满脸的都是汗,汗水流到眼缝里头,整个眼睛被弄的通红,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家人需要急救的,来回折腾了将近十来分钟,收款的跟后头排队的都没有抱怨。
方远达肯定是救儿子的,手术单签了字,两口子都回去找人借钱去了,方锦的病房里头反倒没有人,小李隔着窗户看了他一眼,双手合十,求菩萨跟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他,然后大呼小叫的找大夫赶紧去给方锦做手术。
钱都交齐了,签字也签好了,方锦很快就被推入了手术室。
方家大混战之后,方远达第一次登父母的门,他还是来借钱的,结果方老头一听方锦出事,立即暴跳道:“他活该!”
方远达被亲爹这一句骂得万念俱灰,“我是不是你亲儿子?他是不是你亲孙子?这件事是他的错吗?是方妙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连累了我的儿子!”
方老头给人当老子,一家之主的日子过久了,最听不得旁人反驳自己,一听方远达这话,立即跳起来怒骂:“方妙已经坐牢了,已经坐牢了,你还想怎样?你有能耐,你进去掐死她啊?!大家正好都不活了!”
两口子都没借到钱,这会儿他们俩都已经后悔了。许老板走了之后,他们俩挨了方老头跟方通达的训斥,心里也觉得确实损失了一大笔钱,语气里头不免就带上抱怨。
不仅没有及时疏导儿子失恋的心情,还火上浇油的暗示方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然方锦确实是他们亲生的,可亲生的绝对不代表了可以无私的不求回报的付出。
方远达回到医院,结果病房里头没见到儿子,以为人已经没了,被人拉走了,顿时就慌了,嚎啕大哭。
方锦他妈比他晚一步,见老公扑在空空如也的病床上大哭,整个人都不行了,像浸了滚水中的面条,一下子就软了下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许真气喘吁吁的爬楼梯上来,听到这两个人的哭声还以为手术失败,幸亏小李的电话来的及时。
“许小姐,我到楼下了,您在哪里?”
许真深吸一口气,觉得肺里都是冰渣子,戳的胸口直疼:“我在病房,他——”
小李道:“哦,手术得好几个小时呢,您就在病房等我吧。”
许真听到这句才算缓过来,疲惫的问小李:“你没告诉方锦他爸妈?他们现在在病房哭。”差点把她吓死。
小李:“哦,我之前来的时候他们都不在,手术同意书倒是都签字了。”
许真明白了,“你上来吧,还得麻烦你去跟他们说一声,就说肇事者拿了钱来。”
小李道:“许小姐,您别太自责。”
许真没有说话,从一定程度上讲,她的确是肇事者。
现在只期盼方锦能大难不死,逃过这一劫难,否极泰来。
手术室在十一楼,她站起来扶着墙走了几步,实在没有力气,便走到电梯那里等电梯,结果电梯里头都是人,直到小李上来,在病房这一层下,她才挤进去,许真只来得及说一句:“我上去等着。”
十一楼的手术室门口围满了人,却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高声喧哗,跟其他楼层的喧嚣成鲜明的对比。
李洲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接起来一下子哭了。这件事不能跟父母说,安坤知道,却没法给她太多的安慰,此时竟只有李洲。
李洲的心一下子就跟着慌了,“你别哭,我马上过去。”
许真哭了几声,胸腔的苦闷消散了一点,哽咽着道:“不用,你不要来。”
李洲心里说不上是嫉妒方锦还是其他,他已经从小李那里拷问出事情的经过了,听到许真毫不犹豫的拿钱给方锦做手术,心里又是钦佩又是酸溜溜的。
李洲很真心实意的安慰了许真一通,挂了电话,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叹了一口气——在自己这个年纪,想找一份纯粹不做作的感情太难了,难到哪怕这样说一句也会遭无数人嗤笑。
夜幕降临,小李带了两只面包上来,偷偷跟许真说:“我说肇事司机交的钱,交了又跑了,他们信了。”
许真点了点头。
不信又如何?现在的情况总比那最坏处还好点,总算还有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