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荥远在问自己:“这样的一个孩子,刨除我同他的血脉亲情,单就眼下来看,他还有没有救?”
有的。
毕竟他还没有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虽然救他不可避免的要花费心力,不如让他一死了之的省事,但哪怕没有血缘呢,见死不救也不该是他的作风。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现在还无法兼济天下,但为此多费心力来挽救一个品德败坏的孩子还是应当之该。
等他安顿布置好了,时间也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温荥远想着自己还得写个折子送到御前,一边打算回公主府。
谁知他跟官重走到大门口,却被大门口的侍卫阻拦了:“驸马,公主殿下有令,今日天色已晚,驸马有事可明日来议,今日还请驸马回驸马府歇息。”
温荥远险险就地气炸。
他深吸了几口气,指着大门问:“官宝何在?”
侍卫道:“官侍卫随侍公主,并不在此地,驸马需要属下去将他找来么?”
温荥远再看看官重,到底妥协:“算了,明日再说。”
官重也没料到这种神转折,迟疑的问:“驸马,需要属下进去问问情况吗?”
温荥远回忆了一下官宝,完全是个小少年,压根就不懂情,明息也不会喜欢他那样的,可官重就不一样了,官重模样俊秀,又有武艺傍身,可谓文武全才,万一官重进去,勾起明息对往日的回忆,那他岂不是亲手给自己戴了绿帽?
于是他做作的苦笑一声,摇头道:“算了,公主应该是生我的气,你今日也辛苦了,随我去驸马府安置吧,一切等明日再说。对了,我要写折子,里头有些内容需要你帮我参详参详。”
官重一听这是正事,也就没有其他异议,跟着温荥远就去了隔壁。
此时官重还不知道,他这一走,为日后众人议论他跟驸马又添了一层证据啊证据!
官重区区一个侍卫,本不应该在历史上留名,偏明息公主跟驸马太有名,终究连累了他,后世的正史野史都有着墨。
正史说的含蓄些,可也说他是个幸臣,野史就狂放了,说他先得幸于驸马,后被公主看重,把他说成既是驸马的真爱又是公主的真爱!但驸马跟公主还生了好些孩子!这叫一个乱!
这段野史最关键的证据便是驸马新婚不久就带着他去了驸马府过日子,然后第二日公主府又宣召了他,不是宣召驸马,而是宣召一个侍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两口子都喜欢官重啊!
明息哪里知道后世人们的想象力辣么强?
她宣召官重,一是因为不想见温荥远,二就是想知道温浩嵩的情况,还有昨天晚上后来的事情。
官重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禀报了。
明息听完沉默良久,才问:“驸马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孩子?”
官重道:“驸马要将他送往重阳山,让他跟着盛央大师学佛,做个俗家弟子。”
他说着偷偷抬起眼皮飞快的看了明息一眼,怕明息不满意这个结果,又擅自加了一句:“公主,昨日那孩子亲口道,当日的水桶虽然是他命人安排的,但只想着将水桶拉翻过来做个恶作剧,并未料到整个水桶都掉下来。”
他加了这一句,却不敢将后头温浩嵩说的那些知错的话也说出来,实在是当世温荥远很生气的训斥了温浩嵩,说:“你若是不起意,也不会有这一出事,做事无法无天,祸害旁人,迟早害死自己。”
当今圣上信佛法,并不喜欢滥杀,明息在宫里也未养成杀戮成性的习惯,她要是真的想杀人,在清醒的第一时间就先命人将温浩嵩拿下了,只怕温家为了求脱罪还求之不得。
现在听官重这么说了,也就点了点头,不再置喙。撇开这件事,明息却想起记忆中的那场水灾,正是太子哥哥亲自到现场赈灾,这才因此殒命。
前世她因为下嫁整日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对民生多加关注,现在上天慈悯给她重生的机会,她当然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行!
明息仔细回忆了一番,很快就有了打算。
见官重未走,想起昨日自己的安排,怕他心里有想法,便主动道:“我将公主府的侍卫分为内外两批,你仍旧是统领,里头的侍卫由官宝掌管,外头的一层则由迟光掌着。”
迟光跟官重同为侍卫,平日也有来往,彼此熟知性情,官重道:“迟护卫武艺高强,做外部统领理当之该,官宝他年纪还小,历练不足……”
明息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还有你么?!古语有云举贤不避亲,我看他将来的造化不一定低于你,你就不要多说了。”
官重道:“属下一定鞭策官宝,不负公主厚望!”
明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当然相信你们。”
官重听着她话里意思,仿佛对驸马还是有隔阂,想起驸马在得知公主召见自己时候的殷切期望,硬着头皮开口:“公主,驸马那里——”
“行了,你下去吧。”
官重脸上一挎,不敢再提。他这是第二次被打断了。
凡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他实在没辣么大脸啊!
明息打定了主意要跟温荥远分开。
要是温荥远还如前世那样,她倒是能敬重他几分,可看看都做了些什么?就知道混闹她,毫不知羞!他不知,她替他知!
可偏前世里头对着驸马没有好声气,千般万般阻拦的教养嬷嬷这次偃旗息鼓,进宫之后再回来也没有什么大动静,而皇后娘娘打发的两个嬷嬷又不会说,明息也不好意思对她们说“你们拦着驸马别叫他进来”。
幸好温荥远知道她的决心,没有硬闯,只是每日换着花样送礼物进来。
他送的东西,明息都不稀罕,看也不看就叫素兰收起来。
这日明息正伏案写东西,嬷嬷过来了,行礼之后道:“公主,驸马命人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是崇光寺的主持方丈开过光的,素心素兰不敢擅专,老奴斗胆过来跟公主讨个主意,看这观音像供奉在何处合适?”
这话说的够委婉了,可明息一听还是险险的眼前一黑!
温荥远这幺蛾子一出接一出!没完没了了还!
嬷嬷又道:“请公主示下,驸马还在外头亲自捧着观音大士的尊像。”
明息跟生吞了一斤黄连一样,一字一顿:“请驸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