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太小太柔弱,洪瞳瞳不自觉的就从心里生出一种慈爱的母性来,想要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保护她。
她说话很直白,带着孩子进入房子的时候就看着破房子问他:“你是愿意跟我住在这里,还是愿意回家?”
那孩子安静的抬头看她好一会儿,然后怯怯点了点头。
洪瞳瞳把他抱起来,没有半分孤苦伶仃的女人该有的软弱,一路抱着那个孩子进了那个破房子。
很多年之后洪瞳瞳还能记起那一天的她,就好像突然间成长成了一个强大的保护者一样,她心甘情愿的打算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挡在那个叫做朗悦的孩子身前。
只是很可惜,她挡下了无数击打向那个孩子的石子,却唯独只漏了一小块,然后……造成了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与过错……
孩子叫做朗悦也是租给她房子的妇女告诉她的,她打扫布置好房子刚到院子里就看见那小孩子在蹲着身子拔地上的草,似乎是因为地面干裂而拔起草来很费劲,所以他总是不时的抬手去擦额头上的汗珠。
那孩子长得很白,即便是很小,但是从他五官来看已经能看出将来长大必定是个精雕细琢的美人坯子。
他汗津津的模样让洪瞳瞳觉得自己这是在虐待这个孩子,径直走到院子里,把那个孩子拉起来:“好了,小悦,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他黑色的眼珠看着她的脸,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忙从她手里抽出手,然后从自己的裤子上把拔草弄脏的小手擦了擦,才伸出去抓她的手。
那孩子那么小心翼翼的去抓她的手,眼神还有几分怯怯的害怕被拒绝的神色。
洪瞳瞳瞬间就被这孩子的眼神打动,不禁蹲下身子,将他额前的头发拨了拨:“放心小悦,我不会甩开你的手,所以你不用担心。”
那孩子眼底一瞬间就变得湿漉漉,然后低下头,似乎被戳到了什么心事一样,小声的嗫泣起来。
“小悦,男子汉大丈夫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不能哭鼻子,好吗?”
她发誓,他将自己的所有母性光辉都散发出来去关爱那个孩子了。
而朗悦幼年丧母,之后又没了父亲,对唯一愿意跟他在一起的人更是做到了乖巧顺从。
只不过,那天晚上,洪瞳瞳半夜披衣起床去看那个孩子,竟然听见那孩子蜷在床上,咬着拳头小声的哭泣。
那是这个孩子最后一次哭泣。
洪瞳瞳没有惊扰他,就这么静静听着他哭到睡着才叹息着离开。
过早的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年幼无依的孩童时代里哪怕是有人愿意伸手扶她一把,他都会感到刻骨铭心的温暖,更别说是现在这样近乎于收养的将他带在身边照顾。
朗悦是个乖巧的孩子,洪瞳瞳非常喜欢他,尽管外面这几天都是天翻地覆,但是在这所破旧的小房子里却异常的安宁。
洪瞳瞳没有使用电子通信设备,闭门不出,闲暇的时间比较多,就用这些时间来看看书练练字。
朗悦还小,她看书写字的时候他就乖巧的坐在一边,洪瞳瞳教给他拼音汉字,他很聪明,才几天就已经学会写拼音组成的句子。
她有一天给了朗悦本画册看,朗悦翻来覆去的看那本已经旧了的画册,最后把边角都翻的卷起来。
洪瞳瞳便解释给他听,这孩子好像没有接触过任何教育,也没有听过大人们给她讲故事。
洪瞳瞳有些蹩脚的给她讲自己仅听过几个故事,白雪公主跟七个小矮人,十一只白天鹅,海的女儿,还有卖火柴的小女孩。
朗悦表现的很新奇,洪瞳瞳就摸着他的头笑吟吟的开口:“这些都是阿姨的小哥哥讲给阿姨听得。”
那是亚伦讲给她听得。
小孩很奇怪,用铅笔写在本子上用拼音问她小哥哥是谁。
“小哥哥的名字叫亚伦。”
亚伦?
小孩子的眼神变了变,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洪瞳瞳很奇怪:“要去哪儿?朗悦。”
朗悦拉着她走,一直在纵横交错的贫民区小道上穿梭,直到洪瞳瞳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走,他才转过身,看看洪瞳瞳,蹲下小小的身子,用手指在土路上用拼音歪歪扭扭的写字。
“你想带我去见亚伦?”她问他,打从心底里生起一股巨大的狂喜。
“你见过他吗?”
小孩子又用手指在地上写拼音回答她——他就在那儿。
“哪儿?”忍不住这种冲击心扉的强烈喜悦,伸手抓住朗悦的肩膀,连手指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朗悦感受到她手指上的力气,微微垂了垂眼睛,疼痛的去扭头看她握着自己肩膀的双手。
洪瞳瞳马上反应过来,忙道歉:“对不起,小悦,对不起,实在是太激动了,你不知道阿姨找亚伦找了多久,阿姨,阿姨非常的想要去见见他!”
十分的想,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这辈子不完成死都不能瞑目的愿望。
没有人可以明白她现在这种感觉。
只有那个直到她腰那么高的六岁孩子能看见她此刻甚至喜悦的有些手足无措。
她现在真开心。
小小的朗悦在那时候也由衷的这样想。
然后,她抬手,用小小的手指往前面指了指,意思也非常的明确——亚伦就在那个地方。
“带我去,带我去!”她高兴的浑身的血都在沸腾,她手指指尖颤抖着,抓住朗悦的小手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话,声音都激动的仿佛带上了哭腔,“真是狼狈,我现在这样见到她,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的……”
朗悦默默的抬头看她,眼神竟是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愧疚。
转过了街角。
朗悦将小手指向前方——在哪里。
洪瞳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般,身体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