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她没有这样的闲心,也没有这样的闲工夫去顾及这只脚。
就算是这样下去,顶多也就是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瘸而已。
不过,既然亚伦都死了,她还活着,瘸只脚又有什么呢?
她苦笑,顺着记忆里的道路往自己童年时代所居住的地方走。
贫民窟就是贫民窟,居住环境脏乱差,路边的垃圾箱里盛满了垃圾,脏兮兮的杂种猫喵喵叫着弄翻充当垃圾桶的竹篓。
有年轻的小女孩揪紧了衣服边哭边从她身边跑过去,不远处是一群男人的恶心笑声。
然而,这个地方这么恶心,恶心到让她闻见这里的气味儿就想呕吐,她却还是无法停下脚步。
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一样,不停的往前,往前,往前……
在这个昏暗而纵横交错的贫民区,各户人家的木门紧闭,但还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出来。
醉汉摔碎酒瓶殴打妻子,隔壁的猫狗打架,不停哭泣的孩子……
这真是个全天下最混乱的地方。
她想着,终于在眼睛接触到一片岁月久远的红砖墙壁的时候蓦地停下了脚步,眼睛怔怔的看着那片墙壁,童年时候的记忆像是浪涛一样扑打过来。
久的泛黄的记忆像是老照片里活了的景象,一个穿着宽大衣服的小男孩儿蹲在墙壁前,用锋利的小石子在红砖墙上认真刻字。
“亚伦,你在写什么?”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问他。
漂亮的小亚伦没有回头,拿着锋利的小石子奋力的往墙壁上刻字:“今天三叔说妙妙死了,我要把这个日子刻下来。”
“刻下来做什么?”
“刻在这里,就算是妙妙死了,我也能永远记得她,只要是看看这个日期,我就能记得她。”
小女孩在他身后站着,看着小男孩的眼神有些天真:“那亚伦会把我的名字刻上去,然后永远记得我吗?”
小亚伦回头,皱眉看了她一眼,很不高兴:“瞳瞳你别老是说这些愚蠢的话。”
愚蠢的话吗?
十几年后,穿透岁月再回想起这一幕,已经长大的洪瞳瞳竟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哭,所以亚伦看着她那天真懵懂的模样,笑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里了,你会从这面墙上找到我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
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
就像是一记响雷一样劈在脑海里,她泪流满面的回忆一下子就被劈的支离破碎。
她的手指盲目的去摸那堵墙壁,红砖墙久经岁月的摧残,虽然十几年后并没有坍塌消失,但是却不如当时那样平滑。
仿佛墓碑一样,很多人都在这上面刻字,那些字迹各不相同,有的潦草,有的认真,有的严谨,有的不羁。
她疯狂的摩挲着,昏暗的天色让她渐渐无法看清楚墙壁上的字迹,然而,就算是手指用力的几乎将指尖的皮肤都擦破,她也仍旧不肯收手。
只是抚摸着,寻找着,渴望能够找到哪怕是一点点关于亚伦的痕迹。
一点也好,一点也好啊……
有谁能够证明他真的死去了,有谁能够证明他是真的葬身在了某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不是……是不是如果在这堵墙壁上找不到他的痕迹,那就证明着他还活着,证明他还没有死去?
心里,陡然就升起了一种奇异的希望。
小心翼翼的希望使得她的手指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颤抖。
“他没死……他没死……”仿佛魔怔了一样,她对着自己喃喃自语,“亚伦没有死……这上面没有刻上他的名字……他没死……”
如果亚伦真的死了,必然会有人在这堵墓碑般的墙壁上刻上亚伦的死亡时间,写上他的名字。
这十几年里,这里的人已经默默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但凡是有人死去了,必然要在这里刻上名字,不然这堵没有意义的破墙早就被推倒了。
她双手掌心贴着这堵墙,摸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亚伦这个名字。
夜半凉风,乌云遮月,在这个危险而阴森残破的贫民聚集地,她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亚伦没死,亚伦没死!
她的心脏被这个消息慢慢的填满,脚腕上的伤痛也好,被追杀的危境也好,什么都没有办法阻止她因为这个侥幸的有些可怜的希望而兴奋喜悦起来。
她站在墙壁前,双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堵墙,想要微笑一下……
可是——
“瞳瞳。”
蓦地,洪瞳瞳的背脊变得僵硬。
在她身后,有无数停止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都非常轻,如果不是全神贯注的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她曾经过AG的特殊训练,走路尽量不出声是一大必过的技能项。
这些人……都不简单。
她慢慢转身,眼睛一分分的去看向那个在众人之首,并且跟她说话的男人。
那男人生的俊美英挺,身姿修长,此时在着昏暗的地方面对她,虽然无法让他完全看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却能够丝毫不差的感受到那个男人志在必得的压迫力。
“现在,是不是该跟我回去了,宝贝儿。”
洪瞳瞳心头一跳,双眼接触到他那冷亮的黑瞳,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立刻就执行了逃跑的动作。
哪料,陆亚伦好像早就算准她会这么做,她才踉跄跑出两步,就被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然后扑倒。
他的脚在她倒地时将她一勾,她来不及避开,被他拽的面朝上对上他的脸。
他的眼睛犹如捕获了猎物的猎豹一样冷酷无情,他低哑的对她说:“我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