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听了点点头，农村的孩子一般都放养，家庭困难的更不用说了。虽然张立山的面相不是很和善，但他毕竟只是张爱梅的叔叔，肯这样为她张罗看病也算不错的了。
一行人已经到张爱梅家门口，那是一栋很残破的小楼，虽然当地村里的房子都不怎么样，可是相比之下，张爱梅家的就更加寒碜了。王雪突然想起刚才看到村口那边好像在修路，这种地方，说实在并没有什么开发价值的，“你们村里有钱修路？还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张立山看了眼村口方向，说道，“村里哪有钱做这事啊，饭都吃不饱！听说有开发商要到这里打造一个精品旅游村，这才修了路。”
“那以后你们日子肯定好过些。”刘烨笑着说道，要想富先修路，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张立山似乎对这不感兴趣，“现在能吃饱就行，那些都是虚的。眼下日子太难过了。”
王雪打量他穿着一身洗白的西装，虽然有点落魄，但是还是比刚才看到过的其他村民好很多了，“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张立山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似乎还隐藏着股血腥味，王雪不禁捂住了嘴巴，刘烨也被呛得咳了两声。
借着昏暗的室内光线，王雪勉强看到角落地上坐着一个人。她低垂着头，靠在一张已经破旧缺了角的柜子边上。王雪再细看，她光着脚丫，上半身是一件脏兮兮的衬衫，下半身是一条很宽不合身的黑色长裤。
刘烨和王雪对视了一眼，这个应该就是张爱梅了，他们都没忽略她脚上生锈了的脚链。看来病的时日不短。
王雪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一阵脚链摩擦的声音，可能是他们弄出的声响吵醒了张爱梅，她先是翻了个身，然后突然猛地朝角落里躲了躲，分明就是很防备的样子。
张立山叹了口气，“你就别再伤人了，这几个是过来给你看病的，你要是敢再咬人，看我不打死你！”说到后面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张爱梅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王雪突然问道，“张爱梅的爸爸呢？”看张爱梅的样子，受到惊吓的可能性大些，并不像得了疯症的。如果是这样，有亲人或者是信任的人在场是有很大帮助的。
张立山叹了口气，“我介绍他去城里上班了，没人劳动，一家子吃啥？”
刘烨毕竟经验老道，“我看她对你戒备心比较强，要不你先退后，让我们跟她谈一谈？”
“这……”张立山似乎有点不放心，挣扎了下还是点头，“那好吧，我就在门口看着，有什么叫我。千万别靠她太近，她会伤人的。”
他话音刚落下，门口就来了一个年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她嗓门很大，“阿山，这些人是谁啊？看着像城里人，你现在真是出息了，认识的都是一些厉害的人呢。”
张立山呵呵了一下，声音也很大，“没有啊，他们都是厉害人物！是城里给人看精神病的，带回来给爱梅看看！”
王雪看到不远处还站着几个村民在指指点点，正疑惑张立山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家里有个“精神病人”，毕竟这在农村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然后就听到张立山对王雪他们解释了一句，“阿喜耳朵有点背，不说大声她听不到！”
刘烨听他这么说，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不由嘀咕一句，“真是的，我们是心理医生，什么给精神病看病的，听着就不爽。”
不料那中年女人回了一句，“真是了不起呢，说都说不得。不过我们就是乡下人，只知道这个，您也不用急着反驳，我们没文化就是这样。”
张立山显然不希望惹得王雪他们不高兴，赶紧拉住那中年妇女，“阿喜，走走，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张立山走后，刘烨显然还有点生气，王雪开口劝导，“做事要紧，其他的不用太介意了。”
刘烨这才强压住怒火，低声跟王雪说道，“要我说，这个张立山也太奇怪了。”
王雪点头，“你也发现了？”
“是啊，农村有精神病是很可耻的一件事情，他刚才却那么大声张扬地说出来，分明是想让其他人也听到嘛……而且，那个阿喜也怪怪的，她不是耳背吗，可是刚才我那些骂她的话那么小声，她都能听得到。”
刘烨想的正是王雪心中疑惑的，不过他们毕竟不是警察，即便心里有疑问，但还是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看张爱梅。两人暂且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认真商讨起怎么为张爱梅治疗的事情来。
最后，他们决定由刘烨出面和张爱梅进行交谈。其实王雪心里是很乐观的，因此她注意到，他们谈话的时候，张爱梅也在偷偷打量着他们。这说明张爱梅心里，是很乐意接触外面的世界和人的。
这是一个好的征兆。很多心理有疾病的人之所以不能够痊愈，就是因此他们在抵触这个世界和除自己以外的人。然后渐渐地他就会感受到孤独和他人异样的眼光，这是一个死胡同，会让他们的生活更加恶性循环。
刘烨小心上前几步，小声问道，“爱梅是吧？你不要怕我，我们是你叔叔的朋友，他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太好，让我们过来看看你，你哪里不舒服，跟我们说说好吗？”
张爱梅依旧躲在角落里，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避讳和他们的眼神对视，可是就是没有开口说话。
刘烨又道，“我们知道你不喜欢这样被锁着，如果我们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就可以帮你了哦，你告诉我们好不好？”
正说着，就听到张爱梅说，“你们相信我说的话吗？”可是还没等到他们回答，她就自顾自激动地说道，“不，你们不会相信我的。你们是他的朋友，你们肯定不是真的为我好……你们走……”
王雪眉头一挑，她注意到张爱梅说张立山的时候，用的是“他”这个词，不是叔叔或者是张立山。他这个词表示着一种陌生和防备的心理，表达的心理距离甚至比陌生人还要远一些。
刘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神色又柔和了几分，“我们是医生，我们的责任是看好病人的病，不是谁的朋友，也不会是谁的敌人。这样说，你明白吗？”
张爱梅依旧打量着他们，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
王雪注意到她身下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渍，心思一动，就说道，“爱梅，我们知道你实际是没有什么病的，只是遇到了些问题，那你跟我们说说，我们才能帮助你，你说对不对？我相信你也想去好好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张爱梅身下的应该是月经来潮的经血。现在的孩子发育比较早，因为被铐着行动不便，所以才会导致她身上那么脏。这也解释了刚才进屋的时候为什么会闻到血腥味了。
这话好像说到张爱梅心坎上了，她眼睛里立即露出一丝渴求的神色来，王雪和刘烨都觉得有戏，刚见张爱梅要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带你们去村头的饭店吃饭吧？”
刘烨和王雪几乎同时回头，就看到张立山站在门边，他肥胖的身体挡住大部分阳光，见他们眼神有点怪异，他有点尴尬，“额，我怕们远道而来，肚子饿了……”
王雪心里有点懊恼，刘烨这会儿子倒是比较沉得住气，再看张爱梅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了，就点头道，“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张立山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王雪又叫上小海，几个人一起去了村口的唯一那家饭店。结果叫他们想不到的是，那家饭店居然是叫阿喜的女人开的。
她早就围上围裙，没了刚才八卦和爱打听的样子，在厨房忙碌起来，张立山似乎为了显示自己的好客，故意当着王雪他们的面大声说道，“阿喜，多抄些招牌菜过来，今天要好好招待这些客人！”
刘烨有喝酒的习惯，张立山为他倒了一杯，讨好地说道，“怎么样，爱梅情况还好吗？是不是开点药吃就可以好了啊？”
王雪有点想笑，他这未免想得太天真了，要是每个心理有病的人吃点药就好了，那还要他们做什么？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刘烨却难得顺着他的话说，“情况还算好的了，不过我们这样看看她也帮不上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带她回城里治疗，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好的。”
“啊？”张立山显然很惊讶，夹着猪蹄的筷子掉到桌面上，他很快收拾情绪，尴尬道，“可是，我们这穷的，哪里有钱送她城里看病啊。我看你们给她开点药算了，上次听他们说好像那个什么药效果挺好的……我想想，对了……就是那个安眠药……”
王雪突然插口道，“安眠药哪里能乱开，用多了会死人的。”她突然有点明白刘烨的意思，只怕他现在是在套张立山的话！
刘烨顺着往下说，“爱梅的病比较特殊，我刚才给老板娘打过电话了，她说为了研究，我们可以免费给爱梅治疗。到时她看病和在城里吃住的开销都由我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