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书的时候,我们也会互相交谈。老周说他家在附近的某县,有几个儿女在家里已成家立业。他只身来到本市做此生意,不为发财致富,纯粹是兴趣使然。因为他从小跟他家旁边一个道观里知识渊博的道士学习过阴阳八卦,懂得一些风水和中医术,爱好搜寻和阅读各种古籍。他说他家旁边的那个道观里,几年前发现的二三百年前装在陶瓮中的不腐之肉身是他师傅的祖师爷。
他说当时的很多大报都登了,问我是否知道此事,我想起来了确实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消息。老周显得很满足地说,他希望他死后也能如他的那位祖师爷一样,肉身不腐。
听说他会算命术,尽管我不相信这些,我还是要求他给我算算。老周说从我的面相看是天庭饱满,双目如日月高悬,眉宇间群星隐现,山河钟灵而神秀,地域润泽而藏金玉。老周说我是一幅贵人之相。于是我禁不住对他说出在孤寂的夜晚常常让我难以入眠的对梅的思念和对红的留恋之情。
几日后,老周送给我如门神大小的一个符,上面画着如图案一样的奇怪的字符,他嘱咐我回家后贴到卧室的门上,以后就可以安然入睡了,回家后,我将他给我的符丢弃在了一边,
忽有一日,老周不来摆旧书摊了。刚开始我以为他有事要歇几天,并没有在意。直到一个月以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说他是老周的儿子。他说他父亲已经去逝了,他按照他父亲临终前的嘱托,给我送来了一个木箱,于是我们约好了还在老周摆旧书摊的地方见面。
老周的儿子看着比我稍大一些,是一个显得很沉稳和老实的人。在我的询问下,他告诉我,他的父亲一天夜里偶感不适,他算出了自己的寿数已到,因而没有给医院打电话,而是给远在县上的他们打了电话,于是他们开着家里的拖拉机连夜将他接了回去。
回到家之后,老周安排了后事。其中就有嘱咐他儿子日后将一个木箱送与我,他给了他儿子我的电话号码。
于是在老周去逝后大雨倾盆的漆黑的夜晚,老周的儿子叫着亲朋好友抬着沉重的棺材,在泥泞而湿滑的山野中摸索着前进。他们眼前一片黑暗,只感觉到雨不停地打在他们的身上,使他们浑身上下和抬着越来越沉重的棺材都水淋淋的。
老周的家乡已实行了火葬,禁止土葬了.在雨过天停,刚刚偷偷地埋完老周之后,乡上派出所的人就找到了老周的儿子,他们说得到了群众的举报,让老周他儿子将老周重新从湿漉漉的墓穴中挖了出来,拉到火葬场火化了。
老周他儿子说到这里时,眼眶里不停地流淌着晶莹而滚烫的泪水,他为没能完成他父亲最后的心愿,白白的让他遭受了一回罪而伤心地痛哭不已,到最后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那无所顾忌地像孩子似的痛哭,引得路人纷纷回头观看,露出了惊诧的眼神。
我把老周最后走时留给我的木箱搬回了家。自从老周走后,我已无心翻看那些如浸过水似的,发黄发黑而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古籍。不久之后,常常在四周沉寂之时,我会听见木箱里发出簌簌簌簌地声音,如一群绚烂的蝴蝶在里面飞舞。有一天当我打开看时,里面的那些古籍已全部朽毁成了一堆灰暗地如死蝶般的碎片。
第91章
在我每天经过的市场旁边,有一块房屋拆迁后留下的不大的一块空地,在没有别的建筑物要盖之前,那块有些坑坑洼洼的不平坦的地方就被一些外来的小商小贩占领了。
他们用三轮摩托车装满了整车厢的零散的水果停在那里供人挑选,也有用宽大的彩条布铺在地上,上面堆满了换季的衣服和可以当作床单和沙发套的大块的布在叫卖。有在自家地里采摘还新鲜地凝结着露水的水果和蔬菜,清早挑进城里来卖的农民,也有低价倾销一些假冒伪劣的工艺品的贩子。有来自南方的某县城而冒充大城市的搭起帐篷一连几天兜售在南方早已过进了的衣服的商贩,也有原先只有在商场里出售的彩电冰箱现在摆上街头和卖菜的为邻的商人。有将出自秦岭山里的木耳、蕨菜、蜂蜜等土特产拿来出售的山里客商,也有在这里推销增高减肥,治疗某种疾病的仪器和生活中常用的能快速擦玻璃、清洗抽油烟机和打扫灰尘的新颖的小工具。
有一天我从市场上经过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在那片空地上展示他的新产品。它叫“阳光加热器”,上面是一个如铁锅一样的镜子,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用以追逐搜集和聚焦飘散在空气中的阳光。通过旁边的仪表,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将一段一段的阳光加热到不同的温度。下面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的铁柜子,用它可以烧水做饭洗澡,可以烤鱼烤肉烤面包。将一个断成两截的锯条放进去,过了一会儿等他拿出来的时候,它已经完整地连接起来了。“这就是新科技的力量”,他说,“明天我还要带给你们更新奇的东西。”
第二天,他带来了好像用简单的扩音机和录影器材组成的影音设备。他叫它“超自然电子异象仪”,说通过它可以让活人与死人进行沟通。他说经过他长达二十年的研究显示,许多灵界的鬼魂正通过一些电子设备传递它们的讯息。他说:“虽然往生者的肉体已不存在,还是可以跟他们的灵魂保持联系的。用超自然电子异像仪,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可以把一个人生前的声音和性格重现在人世间,他们仍在你们身边传达出自己的信息,而这种生命的延续才是自然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