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一连好多天长时间的没有侵过界线的时候,有时候我会恶作剧地在做作业时把自己的胳膊远远地伸到梅那边的课桌去,在梅没有反应时我会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叉开胳膊继续在她的课桌那边悄悄地伸展,以至将她的书本碰翻在课桌下。有一次我不小心将她的文具盒碰翻在地,随着“哗啦”的一声脆响,梅文具盒里的五彩的粉笔和长长短短的铅笔被碰撒了一地,在同学们的脚底下滚出了老远。等梅急得满脸通红地收拾好碰翻的文具盒和滚落一地的五彩粉笔和长长短短的铅笔的时候,我看见眼泪在她委屈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最后终于悄悄地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看见梅哭了,我虽然还是表面上装作很无辜的,内心里却很是后悔。梅也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向教师告我的黑状。
只要梅不把她的胳膊伸到我的课桌这边,我就不能停止将自己的胳膊伸到她的课桌那边去捣乱的恶作剧。很快地梅吸取了经验教训,在她发现我远远地伸过去的胳膊时,她会若无其事地装作咳嗽似的轻轻地“嗯”一声。于是我像刚刚发现自己的错误似的,立即向她发出了讨好的笑容,并收回自己的胳膊。梅虽然装作对我讨好的笑容视而不见,我的内心却因为引起了梅的注意而高兴不已。后来我不再存心碰翻梅课桌上的东西了,总是故意地让她及早发现我的错误并制止我,为此我感到很高兴。
那一年,改莲姑姑出嫁了。
很久以来,改莲姑姑和模范婆的关系都非常的紧张。已长成大姑娘的改莲姑姑早已忍受够了模范婆每日里对她恶毒难听的辱骂和隔三岔五地殴打。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坚硬的异常顽固的想法,那就是将来嫁得远远的,永远也不回来。
第51章
那一年,来了一对外地父子俩在街上做些小生意。在做小生意的同时,他们很会和去街上闲逛的人们神聊。很快地,村子里的一些人和他们父子熟识起来,有一个村子里的人还把改莲姑姑介绍给了那个年青的外地人搞对象。
本家族的人听说了以后,都劝改莲姑姑要慎重考虑,因为大家都对这对来自外地的父子知之甚少,了解的不多。为此,那个有些年老的外地父亲来我们本家族中重要的几户人家进行游说。傍晚的时候他走进了我们家的门,父母对他很是热情,他坐在我们家的院子里天花乱坠地一直说到了月上枝头,繁星四起。那时候已是热天,他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吹着惬意的微风,嘴里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家的种种好处。看看夜已将深时,他还谈兴正欢,没有丝毫离去的打算,父亲不得不有些遗憾地打断了他的谈话,哈欠连天地对他进行了提醒。于是他知趣地打住了话头,起身告辞走了。在他的身影刚刚离开我们家的院子,我的父母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做小生意的人看样子就是不实在。
改莲姑姑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本家的人虽然觉得这门亲事有些不妥的地方,大家都对那对外地的父子知之甚少,所有有关他家庭背景的事情都出自他们自己之口。大家觉得这是它致命的缺点而反对,但改莲姑姑主意已定,铁下心来不容得半点的更改。
就这样,就在那对外地父子在街上做完他们的小生意之后,改莲姑姑要跟随他们出嫁到他们的那块地方去。改莲姑姑出嫁的地方虽然比较远,打算送亲的人还是不少。大家觉得改莲姑姑可怜,觉得以后与她见面的机会可能很少了。
父母怕影响了我的学习,没有让我去给改莲姑姑送嫁。送亲时母亲决定带弟弟去,听说她们去的那个地方叫临潼,还要坐火车的。因为我没有坐过火车,所以很想去,但却为了上学而去不成,让我感到很遗憾。因而我很羡慕弟弟,看着他穿上过年时才穿的新衣服,跟着母亲和一大帮子人热热闹闹地去城里坐火车,都快把我要羡慕死了。
过了几天,送亲的队伍回来了。我很想知道坐火车的经历,却倔强地没有问过我的弟弟和母亲,也没有从她们嘴里听到有关坐火车的事情。那时候,弟弟还小,他还不可能懂得太多,而母亲则对这琐碎的事情不屑说,她关心的是改莲姑姑以后的命运。她回来后向我父亲叹息说,改莲姑姑以后的命运可能也不会太好。
几年后的秋天,快中秋节的时候,有一天我放学回家,走到土坡上的时候,我看见远远地跟在我后面的一个女人,很像改莲姑姑。她挎着一个不很大的帆布包,包里的东西看样子显得比较沉重,压得她上坡时显得很吃力。由于那天我放学回家时比较晚,天色已慢慢地黑了下来,土坡上前后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在前面走远远地看着后面的人虽然有些像她,由于已几年未见,天又快黑了,我始终没有敢叫她。而她吃力地低着头也没有认出我来。
等我刚回到家里,身后刚刚关上的院门就被那个女人推开了。我这时候意识到她确实是改莲姑姑,就极快地躲到了一边,我为刚才没有认出她的事不好意思与她相见。
父亲上班去了,弟弟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母亲在厢房里和改莲姑姑坐在炕沿上说话,我则悄悄地躲在院子里靠近厢房的一个黑暗下来的角落里听她们说话。母亲则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她还以为放学后我又去跟同学们一块上哪儿玩去了还没有回来。隐隐约约地听着她们的说话声,和不时地夹杂着的改莲姑姑的嘤嘤的哭泣声和母亲急切地劝慰。隐没在黑暗中的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由于天已黑了,改莲姑姑在我家没有呆太久,就收敛了泪痕对我母亲说,她是一回来就来我家的,她得赶快回家去看看。到底改莲姑姑还是违背了她出嫁前永不回来的誓言,她挎着她那个沉重帆布包,回家去了。
等母亲在黑暗中将改莲姑姑送出大门外,对她叮嘱了一番后又回到厢房时,我才从躲在黑暗院子里的角落里出来回到了厢房里,我进去时看见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正在擦拭脸上的泪痕,她的眼睛红红的。
母亲看见我,并没有像往常我回家晚时那样地责备我,她对我说:“你改莲姑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