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的帘子被放了下来,“好了,菊香你这小嘴会说会笑,我可比不过你。上路吧。”这一群人才从眼前的胜景之中回过神来,缓缓踏进了花海的幽静之中。
傍晚古刹之上映着五彩的晚霞,恍若是祥云不散,峭壁飞檐之上,四个屋角上都挂着银铃,有风吹过便发出悠远不绝的声响。
刚一踏入伽蓝寺,气氛就变得静谧安详了起来。晚课的念佛之声不绝于耳,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佛家的灵气。
“让我下来走,佛家云‘众生平等’。我亦不想破了佛家的规矩。”
轿子压下,张员外家的千金就踩在了鹅软小路上。菊香玲珑至极,小姐与自己一般大小,从小便陪着小姐一起长大,只要小姐闪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这个做下人都能知晓。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伺候着小姐便好。”说罢,菊香上前扶着自家的小姐向伽蓝寺的大殿前面走去。
殿中点着无数只红色的蜡烛,金色的佛像垂目看着众生。殿中的沙弥闭着眼睛,口中不停念着楞严经,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来了两个娇俏的美人。
只有敲着木鱼的方丈感觉到了,今日差不到也是张员外家夫人来还愿的时候了。他转过身果然看见门外站在的两人。
出现在暗淡的暮色之中,却好比一对珍宝将昏暗的暮色都点亮了。而白须的方丈慈悲的双目一颤,他看清了两个人的面相,微微叹息一声迎身上去。
方丈撩起黄色的袈裟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俩人行了佛家礼节,“不知两位施主起来,老衲没有出门相迎失了礼节还望见谅。”
明珠和我一同行礼,“师傅乃是出家人不必拘泥于这一些。”
他点点头,数着手上的持珠,“今日不巧僧人在殿前做晚课,二位施主可随我去后面的禅房还愿。”
我合十后一拜,菊香随我一起走入了后殿之中。殿中依旧点满了红色的蜡烛,将伽蓝菩萨映照而出,他双目淡淡,似乎看透了一切坐在莲花宝座之上,望着人间的芸芸众生。
方丈递来了香柱,“既然二位来了不妨给伽蓝菩萨上柱香吧。”
第四十三章劫难
菊香接了过来,将点燃的香柱递了给我。抬首望着面前高大金身的伽蓝佛,跪下身子拜了拜。一旁的菊香也跪在了软垫之上,我心里默念着希望张家所有人的平安幸福。不知菊香在佛前祷告了什么,我们俩人将香柱插入了香炉之中,明珠垂手立在了一旁。
我从袖口中掏出了纹银递给了方丈,“今日母亲不仅要我来还愿,还让我为伽蓝寺中添一些香油钱。”
他念了一声佛号之后就接了过去,“阿弥陀佛,夫人慈善,佛主定会庇佑。”
“这样,那就有劳大师安排我和菊香住下。”
方丈走到了门口弯身道:“已经空出了一间禅房可供两位休息。”
菊香扶着我盈盈在方丈面前跪下,“那就有劳大师了。”他望着菊香与我一同远去的背影连声叹息,“姻缘如此,佛曰‘不可说,不可改’啊!”
他转身走出了禅房,将手中握着的持珠转了一圈又一圈,恍若是在为谁祈福。第二日在伽蓝寺中醒来,小沙弥们早已起床挑水做早课了。
不少小沙弥望着我们,可能是伽蓝寺中很少会有女子留宿的缘故。早晨洗簌妥当之后,便有年少的小沙弥来到了禅房门口,敲了敲房门,对我们行礼道:“斋饭已经准备好了,还请两位姑娘过去用餐。”
“小姐昨日睡得可好?”菊香扶过我,帮我把发簪重新绾上。
“只是床铺硬了一些,其他都还不错。”幸好菊香带了铜镜可以为我梳发,不然毛毛躁躁的出门只会让人笑话。
望着铜镜里的飞天发髻,我忍不住拉住菊香的手,称赞道:“真是一双巧手,如此灵活将发髻梳得这样好看。”
她笑着撤去领子后面挡着落发的方巾,“小姐生得好看,怎么来赞叹奴家的巧手了,应该去谢谢夫人才是。”
看着她灿然夺目的笑容,忽然我才发现菊香也已经长成了迷人的大姑娘了,不能再时时陪在我的身边,不知道是谁家的良人才能娶到菊香这样心灵手巧的女子。
在出神的时候,菊香出声提醒道:“小姐快些去前殿吧,再耽搁一会只怕那些和尚们又要催了。”
我搁下铜镜,“扶我起来,一同前去吧。”
“是”菊香垂首应声,模样娇柔安稳,我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兀自忧心着菊香的婚事。真想再留她几年,又怕错过了她最好的时候,会耽误她一生啊!
在伽蓝寺的雅阁中用了早膳,白米清汤。一桌子都是清清白白,果真是没有一点荤腥。我静默动着碗筷将膳食用尽了,再三要求菊香与我同桌用膳。她却执意不肯,说是怕坏了规矩让别人看见落下口舌。
我只以为是菊香太过于拘谨小心了,她同我一起长大。在我的心里却没有真正将她当作下人过。好的东西总想着分她一半,故而才对她的婚事担忧如此,若换做别个丫鬟,我也不用如此劳神费思了。
但我用完早膳,菊香才肯落座,将我没有吃尽的剩菜捡了一些,捧着瓷碗秀气文雅地吃了起来。看她专心用膳,我站在一旁守着,怕她觉得不好意思。
早晨古刹中的空气清新无比,幽幽然带着芳香的气息。沿着幽静随意走了一段,不知怎么就来到了昨日跪拜的伽蓝寺庙之中。在晨曦微光之中,佛法精妙,淡香萦绕的佛像越发慈悲超脱,莲花座上的伽蓝佛通透的双眸静静注视着我,依稀带着怜悯。
不知为何,我浑身一颤,只觉得无边的冰凉与清冷包裹住我。就在我开始不安惶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厚重绵长的念佛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将我惊醒,这才恍惚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场悲妄的梦。
“师傅。”我亦用僧人的方式向他行礼。
“施主刚刚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他问我,慈祥的眉眼与座上的伽蓝佛如出一辙,隐约之中有着怜悯。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自己的未来看不透,可是他们似乎都已知晓。
“是,刚刚我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梦中雨落不尽,轻雾萦绕,只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冷意。”我迷惘地望着佛殿的外面,有些分不清梦里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