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都去包子铺吆喝,没想到基本上城中的人都知道包子铺中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天一亮就来帮着吆喝卖包子,声音清脆嘹亮,背地里城中的人都称她是“包子西施”。这样白净的女子,又勤劳肯干。不少还未取琴的小户人家都动了心思,在买包子的时候都明里暗里打听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家的女儿,若是清白人家,倒是有不少人愿意奉上一笔嫁妆将她娶回家做妻子。
可惜的是卖包子的掌柜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愿意帮自己卖包子,人长得水灵,手脚也快。所以也就没有想着多打听她的身份住家。
问的人多了,卖包子的老板也想为我寻一户人家,晚上分发工钱的时候,便开口询问道:“你在我这干了几日,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若是你还未嫁人,父母又早丧,不让由我做主为你寻一户好人家你看怎样?你也不必每日都来帮我卖包子,女儿家抛头露面终是不好。”
我闻言吓了一跳,明知道包子老板也是好心。若是徐家小姐的身份被人知晓,只怕我再也不能出来招工干活了,“多谢您了。只是我已经嫁人,只是夫君去了京城赶考,不出几月便会归来,我不可再嫁他人。”
闻言他点点头,有些遗憾,“没想到你真的已经嫁了人,那些小户人家只怕要可惜喽!也不知是怎样的书生能娶到你这样温良娴熟的女子做媳妇,也真是好运气。”
听到他这样不加掩饰的赞叹,我烧红了脸,“今日,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他看着我满脸的羞红,大笑出声,“去吧,去吧,明日早些来。”
第三十五章母亲的羞辱
这几日,我每夜安睡都能听到江上徘徊不去的乐声。树叶吹出的乐音时而温和,时而昂扬,便如同吹奏人的心思一样。偶尔难以入眠,我也会推开窗向他看去,高大的身影被月色镀上柔和的光线。我从没有想过这样高大伟岸的丈夫也懂音乐,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他发现我在看他时,有时会手指颤抖吹错几个音符,每当这时他便会停下来,脸色带着尴尬的神色望着月色,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有时,他会鼓起勇气向我看来,在眼神快要交汇的时候,他就会急急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吹奏着未完的曲调。
这个人真是有意思,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在江上的渔人中我却能一眼看出他来。在每夜乐声的交流中,我与他之间渐渐熟悉了起来。
平淡无趣的生活也多了一些色彩,若是等周白回来,我一定也会拉着他听渔人吹奏的声乐,告诉他,在这段日子里我是有多么思念他。
如往常一样,我站在街边卖包子。今日依旧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买,一个装饰华美的轿子在包子铺的前面停下。一双包养精致的手伸了出来,对外面随性的丫鬟说道:“扶我下来。”
轿子压下,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味袭来,吃着包子的食客都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来人。黑色的衣底上绣着大多的牡丹花,彰显她身份的尊贵。包养良好的手指伸出,每个指头上都戴着不同样的戒指,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富贵连城。
而这个华美高傲,不可一世的妇人就是我的母亲,父亲死后不出半年就迫不及待嫁给别人的母亲。
她握着玉扇指着我,“没想到我的女儿会沦落到一日当街吆喝的地步。”倨傲鄙夷的神态,让人痛恨。
铺子里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就连收钱的掌柜也惊讶地看着我。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我的身份,可是谁又能想到我就是那个名声扫地,出嫁当日私奔的徐家小姐。
看戏的食客们脸上露出各异的神色,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惊愕无比。他们没想到徐家首富,接连着出了这么多的变故,到徐老爷死后徐家算是完全散了。而他的女儿也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是穷困潦倒,到了包子铺帮人兜售包子。
世事无常,这句话用在徐家人的身上最为贴切不过。我平静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夫人我的母亲已经早丧。现在您是刺史的贵妾,而我是徐家小姐,怎么会是您的女儿。”
我的不可一世的母亲,因为这句讽刺变得怒不可竭起来,“今日这里的包子我都要了,春兰都给徐家小姐一些钱,她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那个穷书生。不多施舍一些钱给她,只怕她日后回去卖笑。”
穿着下人衣服的婢女走了出来,和我母亲一样的不可一世,甚至忘记了自己只是婢女的身份。想来母亲在刺史家中过得相当春风得意。
这样的羞辱,换做往日的我一定不会接受。会大哭,会是冲上去与母亲厮打,撕下她倨傲的面容。可是今日的我不再是风光的徐家小姐,没有银两我就没法再活下去,就算是侮辱我也只能坦然,微笑着接受。
“多谢王夫人的好意。”我谢道,王姓是刺史的姓,如此称呼自己的母亲是真的想要听她划清界限。
可是谁都知道徐家夫人在丈夫尸骨未寒的时候另嫁他人,这样的称呼直接是一种羞辱。铺子里有这么多人在看,看昔日的母女怎样反目成仇。徐家的母女都是声名狼藉,这一幕显然是狗咬狗,所有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
我忘不了自己是怎样扶着自己父亲的灵柩走过那一段路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母亲,更何况我知道,她在父亲重病的时候就已经和王刺史勾搭在一起。若是我与人私奔,她觉得没脸。她的改嫁亦是让我无法接受,只怕此生的母女情缘已经走到了尽头。
“孽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拿着徐家的宝贝都去养男人了,你比我好在哪里?”母亲破口大骂,哪里还有之前高傲的气质。
春兰将手中的铜板都扔向了我,冰冷的钱币砸在脸上,落在头发上。有的甚至滚落进了衣服里,冰凉无比。
“这是我赏你的,记着以后不要出来给徐家丢人,你父亲知道了,就算没死也会被你气死!”她涂着胭脂的嘴唇开合,吐出一串刻薄的话语。
这么多的钱币像是雨珠洒落在地上,店铺老板推了推我,示意我赶紧蹲下身子将它们都捡起来。可是在她嗤笑的眼神中,我实在不愿蹲下身子拿起她所谓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