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爹爹病重,假如我做女儿的都不能看他一眼,实在是太不孝了。我跪在了小厮的面前,他吃了一惊,慌忙出手想要扶起我来。
“小姐,小姐这可使不得,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夫人她不肯见你。”小厮为难,又心疼地看着我。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一天会跪在下人的面前,只为了求他放我归家。
“求求你,让我进去看我爹爹一眼吧。只要一眼就好,我知道爹爹睡的厢房在哪,不会惊动别人的。”我看他犹豫不决的态度,赶忙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一张递到他的面前,“现在我不是徐家小姐了,也没有太多的钱,就请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通融一次可好?”
他将我拿出银票的手塞了回去,“小姐这可使不得,我在徐家这么多年受了徐家不少恩情,再收小姐的钱我实在做不来。”他踌躇了一会,一咬牙道:“小姐你进去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被夫人看见,这几日夫人常常想要寻死。这会子应该还在气头上,你见到她最好避开走为妙。”
没想到母亲竟是这么恨我。点点头,连声道谢:“我知道了,我只是进去见爹爹一面,一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的。”
“进去吧”小厮叹了一口气将门轻手轻脚地拉开来。
一闪身,走进了庭院里,庭院深深,日光照在藤萝上绿意逼人。草地上几个婢女拖着裙裾走过,“这几日夫人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只是汤的味道淡了一些,她就摔了汤碗发了好大的火。”
另一个点头道:“可不是,这几日老爷都咽不下汤药了,也不知道这个偌大的徐家能撑到多久。”
待两个人走远了,我才从高大的樟树后面走出来,她们说的话我全都听了清楚,没想到父亲的病已经重到了这个程度。
走过凉亭,和小桥。眼前的景色优美如画,可是我都没有心思再去欣赏,一心想要快一点见到父亲。
隐约在水榭前的树荫下看见了两个人影。穿着深蓝色的绘花长裙的妇人正是我的母亲,而她对面坐着的人,身上赭色的官府醒目无比,不正是刺史大人吗?
母亲怎么会见他?我躲在水榭的柱子后面,不敢出声,静静听着他们说一些什么。
“徐家现在一日不如一日了,就连我夫君也卧床不起了,我那不孝的女儿舍了我和一个穷小子跑了,这让我一个妇人怎守着偌大的家业活下去啊?”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手绢擦着泪痕。姿态雍容又带着成熟妇人才有的妩媚风情。
刺史坐在她的身边,有力的胳膊一拉就将娘亲拥入了怀里,“兰儿你哭什么,现在徐家一半的财产都在我的手里,待到那老东西一死,你就嫁给我,不一样是能坐拥荣华富贵?”
正擦着眼泪的娘亲,听到“荣华富贵”这四个字立马又喜逐颜开起来。“多谢刺史大人的厚爱,若不是您,我林兰花估计后半辈子都只能孤孤单单活下去了。”
刺史听了这几句吹捧的话,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哈哈,好,我就等着那老东西早点死,将你娶回去。”说着抱住母亲,狠狠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若非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谄媚,迫不及待勾引别的男人的妇人竟是我的生母。父亲病重,她竟然不去床前守着,伺奉,却在这里幽会别的男人,甚至巴不得爹爹早点死了,她才可以独霸家业。
温暖的风吹过,一声冷汗被吹干,全身发冷。我捂住自己的耳朵,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我的母亲,她不是我的母亲……”
一阵阵的欢笑声,媚笑声还是不间断地传入我的耳朵里,让我赤裸裸看清这个事实。母亲端着酒杯,自己抿了一口,留下一道艳丽的朱红嘴唇。她纤细的手指端着酒盏递给了刺史,他拉着母亲包养精致的手指细细摩挲,然后对着朱红的唇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揉抚着自己发麻,发冷的手指,从水榭旁边的小道轻步走开。爹爹的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连一个奴婢也没有,难道母亲真的狠心如此?不管父亲的死活了?
挑开床帐,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薄薄被褥盖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慈爱或是威严的神情,他昏睡着,眼睛紧闭着。
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我拉过他苍老的手指,轻轻呼唤:“爹爹,女儿回来了,爹爹你睁眼看看我呀!”
昏睡的人似乎有了知觉,沉重疲倦地眼睛微微睁开了缝隙。他干涸泛白的嘴唇描摹着,,想要念出我的名字。
第二十八章求情
费力许久他也没能够真正清醒过来,我答应过小厮看一眼就离开。但是看到父亲瘦弱到如此田地,知道母亲的心里重来在乎的不是父亲,而是钱财和荣华。
晶莹的水珠在他枯槁的手背上汇聚,我泣不成声,后悔无比。我不该的,这样任性妄为,将父亲气成了这样。如果上天可以重来一次,我愿意选择没有见过周白,没有爱上过周白。守在父亲的身边,照顾他一辈子。
“父亲,父亲你会不会原谅女儿啊?”我跪在他的面前,低声哽咽。
久久的床上的人只剩下喘息,他手指动了动,却依然没有能睁开双眼再仔细地看我一次。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股脂粉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我惊醒,却来不及躲藏了。母亲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就看见了跪在父亲面前的我,脸上闪过错愕和惊诧,很快就被浓浓的恨意和失望代替了。
一张脸冷了下来。
“你还有脸回来?那就仔细看看你的父亲被你气成了什么样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浓妆艳抹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娘亲,我错了,我求你救救父亲好不好?”我面对着她,面对着我高高在上的母亲,恳求她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救治父亲。
她伸出修长的指头,指甲上的豆蔻在空中划过魅人的弧线。
她指了指自己,冷声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回来求我?你别忘了你出嫁当日和我们是怎么说的,自己割下的长发还被你父亲好好保存着呢!你有什么脸回来见他,若是你不想他早死,就赶紧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