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毕业聚餐,吴茗瑜绯红了脸醉卧在包厢角落里。
严墨,我喜欢你。
她在醉意朦胧里,辗转着这份想念,以抵御心底那个破损的大洞。
毕业聚餐时喝醉了不少人,吴茗瑜这样的行径也不叫人陌生。众人或搀或扶着她走出了KTV,室外月影缠绵,如水清辉泼溅上女孩微红的醉颜,她嚎啕大哭,在同学面前道:“严墨,我喜欢你。”
明媚的月色因为这句话,突然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阴影。风声哽咽着送来离别以外的悲伤,在场众人都是鼻间一紧,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严墨初识吴茗瑜的时候,十四岁。
那个女孩子一脸乖巧,却独独关注着不太是个乖孩子的他。
可是,他们是这样的不同。他知道,所以自惭形秽。不是不想珍惜,而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在这之后,从来都缺少爱心的他接受了赵妮的要求:“严墨,我喜欢你。只要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要出国去治病。你在这三个月里陪我好吗?”
他以这样的方式,给了吴茗瑜一个离开的背影。
这样的他,真正是不值得喜欢的。
第二天下午,吴茗瑜带着宿醉的头疼醒来,家中没人,她拖着头重脚轻的身子爬上了顶楼的天台,看着脚下渺小的车辆行人,眼泪纷飞。
童话的结局,人鱼公主带着自己的爱情在阳光下化为海上的泡沫;现实中,吴茗瑜带着一个人的绝望,在楼顶放飞了无数个代表烦恼的红色气球。
严墨,从今天开始,我不要再喜欢你。
迎着气球消失的方向,吴茗瑜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系统性红斑狼疮,是侵犯皮肤和多脏器的一种全身性自身免疫病。
如果不是这一纸诊断书的存在,赵妮和吴茗瑜的结局不会是这样。接获这份来自远方的讣告时,吴茗瑜惊呆了。
曾经,内向的赵妮视吴茗瑜为自己的偶像,她的热血友善,青春飞扬,是她羡慕渴望的所有。甚至,那个叫做严墨的少年的关切,亦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温柔。
因为体弱和单身家庭的缘故,赵妮对这二人一直都只是满怀珍惜的远观,她重视彼此间的关系,从来没有想过介入,更从没想过破坏。
但这所有的自省都在她发现那纸诊断书后烟消云散了,她找到了严墨,说:“严墨,我喜欢你。只要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要出国去治病。你在这三个月里陪我好吗?”
和她所预想的一样,少年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允了。也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吴茗瑜竟然会将这桩秘密的交易告知师长。
早恋,在那样的年岁是怎样的道德大罪。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因此而恨吴茗瑜,恨严墨,也恨自己。
是他们为了各自的念想,各自的奢求,合力破坏了昔日那份真挚的友情。
三个月后,她踏上了北上的班机,严墨和她同行。
这是一趟求生之旅。
结局,令人欣慰。
一别经年,再次的相见,不过是两个不健全的人。
只是究竟,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陪着。身后,赵妮一袭白裙,娓娓道来:“他早查出得了系统性红斑狼疮,是侵犯皮肤和多脏器的一种全身性自身免疫病。好不了,死不掉。终身要与药为伴,他不想连累你,想要难为自己做恶人。而我,不愿这样,我宁可你恨我。”
治病的时光里,严墨并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他不配合医生,甚至故意和医生对着干。但最后,在赵妮哭泣的请求下,他终是点燃了生存的希望。
虽然大概,严墨喜欢过她,但最后陪着他支持他,成为他坚持下去动力的人是赵妮。
她那时候将赵妮和严墨那张照片偷偷发给教导主任之事,终是错了。
“我其实有后悔的。”她对着苏澈摇了摇头。
这才是噩梦的由来。
他和她,原来连共患难的机会都不会有。
吴茗瑜的泪,融在了看不见的内心世界,再一次洇湿了那些纯净的无暇岁月。
时光回转,满目金灿下,少年自树上跃下,将那如火般绚烂的红色气球递了给她,“喏。”
就像是彼时,苏澈第一次见到隋益那样,在塑胶跑道上,她惶急的发现自己的狼狈。抓住了身边经过的少年,他怔怔看着她,耳廓红艳似血欲滴。
第一百八十章那些花儿
——隋益,我喜欢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过了小表妹那个不为人知的关于早恋的故事,令寻寻后头大半天在烘焙店里什么事都没做,就脑内不断翻涌着那么几个字。
想到那些年里,在梦中不断闪回的林荫道,以及林荫道上坐在脚踏车上,单脚支地的追风少年。
因为隋家全体重感冒病倒,隋聿修暂且留在苏澈身边。她要在烘焙店工作,孩子是吴茗瑜在带。她正在准备五月份的学校毕业答辩,倒是也没什么事,就在家陪着小外甥玩玩。
大概是两人身上都有疤,小家伙还挺喜欢她这个阿姨。
吴茗瑜拒绝再行接受治疗后,苏桂兰就也没了事,因为有了苏澈这么个大金主,她也没再去找工作。平日里在家除却买菜做饭外,就是外出和老姐们搓麻将消遣。这两天隋聿修在家,她倒是没怎么出去。
家中两人看着孩子,苏澈也算放心。
她现下对苏桂兰真正是不喜不怒的状态。因为对她没了任何所谓期待,也就无谓她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当然,也不会直接对她示好。
自吴茗瑜拒绝再行治疗后,她再没有直接给过钱。只有这间烘焙店,是她出资却填了吴茗瑜名字的,以期留给小表妹做以后生活来源的。苏桂兰大概也是知道这点,所以这么久了没再开口提过钱。
吴茗瑜的父亲,苏桂兰的丈夫吴岱现在已经没再打两份工了。因为不用负担女儿医药费,只是四个人的吃饭水电,倒也勉强够用。
这样平和的家庭生活大概是彼时苏澈最最希望得到的,可是现如今落在身上,她却并没有这么激动了。
说到底,还是心里明白,不管吴茗瑜对自己多好,站在苏桂兰的角度,她终归是一个外人。
所以没有同理心,她也就不会对那个家产生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可是换句话说,这世界之大,也不会再有她想要的那根归宿地了。
“老板。”就在苏澈垂眸沉思之际,听着前方人的招呼,她下意识抬了头,“欢迎光临。”
午后一点左右,不是休息日,并没有几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