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早有一对中年夫妇等着，正是吴茗瑜的父母，她的姑姑姑父。看到她过来，姑姑率先扑过来，揪着她衣襟哭喊，“我苏家不知道欠你什么了。要被你这么祸害，你这种害人精就应该死在牢里头。”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伴着姑姑的咆哮，她想起了十年前少年隋益说这句话时狠戾的神色。
她一时有些恍惚，没有辩驳，也没有解释，只垂了眸轻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姑姑已经一巴掌挥了过来。她明明有时间避开，脚下却似生了根一般，不闪不避。
第二十四章不要脸的赔钱货！
苏澈被姑姑这大力一掌打偏了脑袋，感觉脸颊泛起火辣痛意，甚至有短暂的失聪。耳鸣了好半天，才听清姑姑的叫嚣，“你和你妈，都是不要脸的赔钱货。”
她咬了唇，并没有做声。眼见她又要一巴掌挥上，穿白袍的男医生刚好走出抢救室，厉声呵止了。“这里是医院，患者还在里面抢救，请不要大声喧哗影响我们。”
苏澈的姑姑有些失神，旁侧一直听之任之的姑父此时将她拉到身后，对着医生连连道歉，“对不起大夫，我妻子是情绪激动了点，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女儿。”
“吴茗瑜的亲属吗？”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待这对夫妻点头之后，示意跟出来的护士递了份手术知情书过去，“伤患情况不是很乐观，呼吸道水肿，心肺功能衰竭，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要做手术，需要签字确认。”
话音方落，做母亲的那个再次愤起往苏澈的方向冲去，“我要你给我女儿填命。”
她不闪不避，顶着半边红肿的脸颊眼神木然的站在那里，似是失了魂魄的傀儡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方才不过是出声制止的男医生突然直接闪身过来，挡住了苏澈姑姑的那巴掌。“住手。”
站在医院急诊室白色的通道里苏澈已经封闭了外间感知，并没有认出站在自己跟前的男医生就是郑文扬。原本他去家政公司是找小时工回家打扫卫生的，意外发现是苏澈本来还有些庆幸，结果没成想她却说自己坐过牢。
郑文扬虽然也知道所谓回头是岸这种事，但面对苏澈这种有案底的劳教人员他实在没有这么心大，所以当即就离开了。
没想到回头就看见她挨打，就是不认识苏澈，作为一个大男人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个女人挨打。保卫科很快就来了人，将苏澈大喊大叫的姑姑拖走了，苏澈的姑父也跟着去了。保卫科还另外留了个人在这里，郑文扬确认苏澈暂时安全无虞也回到了急救室。
经过一番急救，吴茗瑜的生命体征终于趋于平稳。郑文扬走出急救室，意外看到了抱膝蹲坐在门边的苏澈。
迟滞了片刻，他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俯身问道：“你没事吧？”
她缓缓抬了眼，脸上的五指红痕清晰可见。眼里本是一潭死水，直到看到他身上的白色医生袍，才略略泛起了涟漪。一边撑着墙壁想要站起，一边道：“医生，我妹妹没事吧？她会不会有事啊？”
“对不起，我不敢保证。”烧伤这种，最难过的是感染关。而急救室里的小姑娘全身烧伤面积达到了百分之四十，未来24小时内随时都会有危险。眼见她脚步虚浮，他心下怜悯，伸手扶了一把。
她挣开了他，垂眼道谢，“谢谢医生。”
他收回了手，单手插袋，微微皱了眉，“我是郑文扬。”
苏澈闻言下意识的抬了头，这才算真正看清了那张脸。戴着副无框眼镜，显出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子。
跟着后知后觉的醒过神来，苏澈再次垂了眼，道：“对不起。”
缓了缓，又道：“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妹妹？”
“不能。”郑文扬心下对苏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有些意见，硬邦邦回了两个字。
“哦。”她垂了眼，没有恳求也没再开口，像是要站在这里落地生根一般。
郑文扬见状挫败的叹了口气，接道：“今天探视时间已过，而且按照规定危重病人是不能随意探望的，但我可以勉强通融一下，跟我走吧。”
苏澈意外的抬头，看到他已经掉头走进了急救室。
临到门前，发现苏澈没有跟上来，郑文扬有些许不耐的转身，“不想去看了？”
“不，对不起。麻烦你，谢谢。”苏澈似是受惊的兔子，当即就垂眸躬身，小步跑来。郑文扬突然觉出了几许不忍，朝她道：“你没什么错，不用总这幅对不起天下人的样子。”
苏澈脚下微顿，“是吗？”
听出了些许自嘲的意味，郑文扬开始对苏澈的身世好奇起来。可他并不是个八卦的性子，更遑论苏澈还是有案底的，按照常理来说郑文扬知道自己并不应该多和这种人接触。可是眼下看着那女子单薄怯懦的身影，突然就控制不的开了口，“苏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抬了眼，眸色沉如深潭似是无知无觉的死地，他心下莫名一动，下意识扣住了她的肩膀。
苏澈眸中终于泛起了波澜，可还没等她张口，就听到郑文扬就抢白道：“烧伤病人最怕细菌感染，探视要换无菌服，不能乱走。”
她眼中添了几许惊愕，微微张口的样子有些许滑稽。
看着她多了几分人气，郑文扬心下一松，但看着她脸侧的红肿心下又开始琢磨着找点消肿化瘀的药膏来。
第二十五章这样死会很疼吗？
在郑文扬的后门帮助下，苏澈换了无菌服进到了急救室。吴茗瑜几乎整个人都被包成了木乃伊，身上插满了各式管子。本来郑文扬还担心苏澈看到这幕会大喊大叫的闹事，结果并没有如此。她望着床头吴茗瑜心肺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喃喃道：“这样死会很疼吗？”
郑文扬负手站在她身侧，因为苏澈是隔着口罩说的，他一时并没有听清说了些什么，微微倾身再问了声，“啊？”
发现郑文扬突然靠近，苏澈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摇了摇头没再吱声。
他心下了然也跟着往旁侧挪开几步，两人之间拉开了一臂半多的距离。
逗留了十来分钟，苏澈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哭天抢地的样子，理智冷静的异于常人。郑文扬心下暗暗称奇，自急救室换下无菌服出来。站在通道间，郑文扬递给她一管药膏，“祛瘀消肿的，你抹一点，脸上就不会这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