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解释，他接过了棒糖，“好吧，希望这真的能给我带来好处。”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她用残余的那只好手紧紧将他抱住，他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兄长。李瑞哲怔了怔，用力的回抱了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闭了眼，轻声应和，“好。”
身后城里的月色如水，在夏日虫鸣声中温柔的淌了一地，这是那些年最好的时光，也是她记忆里所剩不多的安宁。
大概是伤到骨头的缘故，苏澈半夜发起烧来。迷迷糊糊到了六点多听到电话铃声，摸索着接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醒来的时候就见何优璇坐在自己床边，外头还有姑姑的声音。
“……谢谢你们来看她。这孩子太不小心了，爬个山怎么就摔成这样了。”
“不是的，阿姨。是我们不好，没照顾好她。”
“隋益！”听到他的声音，她惊得想从床上弹起来，最后却没扛过肢体的剧痛重重摔回床榻间。何优璇惊得上前扶住了她，满脸关切：“你没事吧？”
苏澈这才想起问她：“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说，我早上想问你感冒怎么样了，结果你在电话里哭着叫妈妈。我吓到了，就想来你家看看，隋益怕出事也跟着来了。你姑姑说你是昨天爬山摔得，所以你昨天到底去哪了啊？”
看苏澈变了脸色，何优璇安慰道：“别怕，我们都没说破，你姑姑不会知道。”
“但隋益知道了啊。”她的重点总是和旁人不同。
何优璇怔了怔，此时隋益进了房间。因为苏澈躺在床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隋益站在门边，略显拘束。没防备的视线掠过苏澈肿的像猪头的半个脸，他道：“没事吧？”
“还好。”苏澈想笑，但一掀唇角就疼，最后在脸上浮起了个哭笑不得的诡异表情。
坐了半个小时，何优璇和隋益就提出告辞了。望着闭合的房门，苏澈心下有些凄凄，这次又被隋益知道她说谎了。
第二十二章我想要你好好的
——好好休息，下次注意点。
就在苏澈自怜自艾之际，接到了隋益的短信。简单的九个字，两个标点符号，她翻来覆去看了半个多小时。
这是第一次，隋益主动询问她的情况。在发出那条短信之前，他甚至想过问她昨天到底去了哪里，那些伤断然不可能像她自己所说是骑车摔得。
这是隋益最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苏澈动心的时候，他惊愕却也茫然。
回忆如果只停留在这里，没有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苏澈和隋益应该和大多数校园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那样，即使不一定能携手走到最后也不至于是现如今忘不了放不下的局面。
可生活毕竟不是小说，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和她之间，隔着两个人。
死了的李瑞哲，还有活着却不如死了的何优璇。
以及，那条红色棉绳编织的手环，最终成为了李瑞哲身死案的关键证据。
其实这本是情侣手环，不单苏澈有，他也有，却似乎从没有人提起过。
紧了紧拳，他对电话那端的表哥道：“求你帮我这个忙，她的工钱我出，只要你聘用她。”
“我明白怎么做了。”虽然并没有问到隋益和苏澈之间的关系，但他话都说到这份上做表哥的自然只能应下帮忙。
凌晨三点，苏澈睁了眼，她已经许久没有梦见李瑞哲了。
梦里的他永远是少年模样，只是身上总沾着淋淋鲜血，朝她笑的森然。他终究没有做到他的承诺，他走了，不愿再陪着她。
惊醒之后，苏澈再没了睡意，屈膝靠坐在床头静默片刻，她突然掀被下床。自柜子里翻了个小盒子出来，打开，里面躺着一根断裂的红色棉绳编织手环。经年累月的光阴之下，手环上泛起了点点淡褐色的污渍。
这是当年真正被李瑞哲握在手里的手环，她在那说不出的十分钟里，自他手里硬掰出来，然后将自己手上的扯了下来。
接着，她因意外伤人致死的罪名，被重判七年。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其实隋益不知道，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澈内里就已经腐朽消亡，游荡在世间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希望也没有奢求，不悲不喜，无欲无求。
因为狱中表现良好，她得到了减刑，提前两年出狱。
背着这样的案底，她找工作处处碰壁，只能在商场门口发传单。日常赚的钱勉强糊口，直到偶然在路口扶了个倒地的老人才算改变了命运。老人的儿子就是她现在挂靠的家政公司的老板，靠着这层关系苏澈的处境才慢慢好转。
可案底没办法消去，常人知道她的过去之后也还是会介意，所以苏澈虽然干活麻利但每家都做不长。所以再次接到隋益表哥电话的时候，苏澈是意外的。
“您还要我回去工作？”
“是啊，老话说的话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献出一点爱，给你这样的失足青年一点机会共创和谐社会嘛。”
听他口灿莲花掰扯了半天，苏澈回道：“很感谢您的帮忙，但是我想我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
“为什么？你找到工作了？！”隋益表哥极为意外，在苏澈长久的沉默中他照实说了，“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你反正也没有工作，干嘛不接受呢？”
“我……我不确定是谁托付你，但我没有能力去还这份人情。谢谢您，实在不好意思了。”苏澈没有迟疑，拒绝了这份工作。这十年来，她比任何人都能感知到这世界的残酷和黑暗，从来也没有想过奇迹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这件事前后两次的转折，她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可是，其实并没有人欠她。
而她欠李瑞哲的，却是这辈子都没法还清了。甚至，连同她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愧疚都再没了倾听的对象。
她对他那句“我想要你好好的”现实看来竟成了最讽刺的黑色幽默。
接到表哥回复的讯息时，隋益正在总部主持本部门会议。抽空瞄了眼微信页面后，不动声色的转向做季度财报的女下属。
唐北北自人事部下来送报表时财务部的例行会议已经结束，在茶水间看到几个相熟的女同事面色惨淡不禁好奇问了句，“怎么都一张张这个脸？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方落，有人转向她反问：“北北姐，你来的正好，你说你是不是和我们经理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