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川看她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心底微微有些失望，又有些难过，仿佛这盼望了许久的婚礼，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这满眼耀目的红，似乎都成了讽刺。
然，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良久他才低低一笑，“别的不说，交杯酒是不是得喝一个？”
“诶？”苏暮然抬起头，万万没想到他指的是交杯酒，立刻痛快点头，“那是必须要喝的。”
慕容川心中越发苦涩难言，他低垂了眼帘，一双眼眸如渊潭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走到桌边亲手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苏暮然。
苏暮然抬手接过来，两人手臂相交，各自喝干了杯中酒。
慕容川笑道：“如此，就算礼成了。”
他把酒杯放回桌上，并不回头看苏暮然，只是说道：“我让他们放了洗澡水，你先去梳洗吧，昨儿个受了那样一场苦，洗干净了睡得更舒服些。”
一时又道：“这张床给你睡，我去睡那罗汉榻。”
慕容川所指的罗汉榻，是放在窗下的，供起居闲坐之用，不是不能睡人，只是不舒服而已。
苏暮然一呆，刚才就埋在心底的疑惑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不圆房吗？”
其实，方才慕容川说最后一项仪式，她就以为是指的圆房，没想到他却是说的喝交杯酒，如今他又要去睡罗汉榻，摆明了跟自己划清界限，她越发想不通了。
慕容川一个没忍住，苦笑了一声，静静的看着苏暮然，反问道：“你愿意吗？”
苏暮然又是一呆。
自己愿意吗？
她不知道。就在刚才，想到那件事时，她是不愿意的，可是现在，她愿不愿意，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她想摇头，可是又不忍，想点头，又做不到，一颗心千回百转，她死死低着头，不敢看慕容川的眼睛。
慕容川长叹一声，“去沐浴吧，好好睡一觉，明儿个不用急着起来，睡醒了再起便是，如今是在我府中，除我之外你最大，万事都是你说了算。”
苏暮然心中越发感动，感动于慕容川对她的体贴。
虽是嫡长女，可因为生母早亡，家中一切都被林氏把持，这些年来，苏暮然何曾睡过一个好觉？
幼时，林氏每每借着立规矩的名义，让她早起去请安，晚上又让她伺候，美其名曰尽孝，那时她不懂事，又不会反抗，心里只羡慕苏暮流可以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可笑林氏还哄她，说她是当姐姐的，又是苏家嫡长女，就该做个表率，这番言辞不但哄着自己，还骗过了苏漠。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才知道林氏的用心狠毒。
她不再晨昏定省，更不再听从林氏的吩咐，只不过从那时起就更没好日子过了，睡觉都恨不能睁着一只眼，唯恐一个疏忽被林氏和苏暮流害了去。
只是自己百密一疏，到底还是险些被她们害死，若不是自己命大，此时坟头的草只怕都好几米高了。
外人哪里想得到这些，慕容川居然能想到。
想来他虽是皇子，却亦是生母早亡，还有个皇后和慕容成虎视眈眈，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如此一来，苏暮然对慕容川，竟有了几分同命相怜的味道。
心底感慨万分，她少不得低声对慕容川说道：“谢谢你。”
慕容川静静的看着她，“你我已经是夫妻，从此同甘共苦，何必说一个谢字。”
一夜平静。
翌日一早，苏暮然醒来，入目依旧是满眼的红，昭示着昨天的婚礼，以及她已为人妻的事实。
缓缓起身，室内一丝动静也无，慕容川好像还没有醒，她轻手轻脚的不敢弄出动静来，唯恐惊醒了他。
昨儿个大婚，他是最累的一个，劳心劳神不说，最后还去找慕容川打了一架，救了自己出来，还睡在罗汉榻上，料想也睡不好。
心中叹息着，苏暮然忽然看见床上有一方雪白的巾帕。
他们新婚，在慕容川刻意布置下，房内各处都是红，尤其是床上用品，即便不是红色，也绝不应该是白色这种丧气的颜色。
细细思忖了半晌，她忽然想起这白色巾帕的用处来。
是了，大户人家娶亲，总要在第二日清早验看白帕，以证明新娘子的处子之身，只有白帕带血，婚礼才算最终礼成。
若不然，新娘子就是不洁，而新郎，也会因此而蒙羞。
想到这里，她拿起帕子，然后举起手，狠命在食指上咬了一下，挤出些血来，尽数涂抹在巾帕上。
她从未见过新婚夜的巾帕，不过想来，应该差不多，只要是血，大约就都能糊弄过去。
正觉得满意，忽然身旁一声怒喝，“你在做什么？”
苏暮然惊愕不已，抬起头来，只见慕容川不是何时醒来，正满面怒容的看着她。
苏暮然顿时就呆住了，暗想莫非自己做的不对？那可糟了，这帕子只有一个，若是自己做错了，反而弄巧成拙，可怎么办呢？
且说苏暮然刚刚咬破了手指在白色巾帕上涂抹血迹，就听见慕容川一声大喝，吓得她手一抖，帕子差点掉在地上。
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毕竟她这辈子头一回成亲，万一记错了规矩弄巧成拙，岂不是糟糕？
想到这里，她咬着下唇，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看着慕容川。
“那个，我头一次做这种事儿，也不知对不对，不过想来应该是错不了的。”苏暮然可怜巴巴的对慕容川说。
眼看着慕容川气色很是不好，她心里越发没底，神态越发可怜，拉了拉他的衣袖，“就算我做错了，你也不要这么凶嘛，就算这帕子只有一个，但你神通广大，总能再找一个出来的，是不是？”
慕容川碰了碰苏暮然的手。
苏暮然心下更加觉得事情要糟，因为她知道慕容川生平最讨厌被人触碰，这下可好了，自己本来就做错了事，又碰了他，所有禁忌都触犯了。
他是要打自己，还是骂自己，或者更糟糕，干脆休了自己，自己会不会成为古川国历史上头一个历时最短的王妃？只做了一天啊！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觉得食指一阵温热，抬眼一看，慕容川竟然把自己的食指放在口中吸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