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密林即便有星月之光照耀，也还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用手电筒的光束紧随着老人的身躯，才能保证不被他甩丢掉。老人虽然看上去形如枯槁，但在那干瘪的身体里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疾步走了这么久也不见喘气儿的。反而是吴乐这个年轻人累得满头大汗，只是他不好意思示弱，硬撑着没有抱怨。
也不知走了多久，如墨的黑色突然散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地，空地后是黑压压一片山脉。半个月亮斜挂在只有一两颗星的天空上，将空地蒙上一层柔柔的黄色月光，特别梦幻。在空地边缘靠山脚的位置，有三间草屋。草屋中点着灯，看那微弱的光亮明显不是电灯所发出的，竟然是蜡烛。屋外的草地上，有一个摇椅，上面躺着一个黑影，一点红光在黑影上闪烁。没有注意那个黑影，注意力全都被这里的落后条件吸引了。吴乐只觉得大跌眼镜，这是有多穷啊，连电都没通，连像样的教师和训练场都没有。一想到他将来要在这里呆两个月，就感觉有些无语。
“奇老头儿！我把你盼了十几年的宝贝徒弟带来啦！嘁！看着也不咋地嘛，和我徒儿比起来差远了！对啦！他刚才把我养了好几年的虫儿烧了个精光，你这个做师傅的得陪我！”
老头摇着蒲扇向那个黑影走去，吴乐就跟在他身后。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黑影是一个和带路的老人年龄不相上下的老人。他躺在摇椅上，正咗着根旱烟管云里雾里，而那点红光，显然是从这里发出的。
老人闻言抬头看向老头，然后把目光转向吴乐。虽然此时天色昏暗，但被人这么直接打量着实让人很不自在。更何况老人的眼睛，即便在黑夜里也能感受那中散发出来的精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额……我是吴乐，是我妈吴桑介绍我来的。”
第十二章
“我是吴乐，我妈吴桑介绍我来的。”
被老人盯得很不自在，搓了搓手，做了个最简短的自我介绍。吴乐自认脸皮还是比较厚的，最起码无论是学校领导还是老师找他面谈，他都能应对自如，即便是自己犯了错要接受惩罚，也能装出个最无辜的表情。但在老人面前，吴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所有的小心思都变得无谓而幼稚。
“咦？”
十分疑惑地打量着吴乐，手中的旱烟也顾不上抽了。老人猛然拉起吴乐一只手，大拇指按在他的手心处，好半晌才更加疑惑地松开。
一股暖流从手心出发，顺着血管筋络游遍全身，吴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不知道老人为什么疑惑，又为什么有此动作，但纵然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反抗。他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是老头还是老人，都不是普通人。回想到老头儿刚才喊的那句话，似乎他们的师徒关系是早就约定好的，而非吴桑临时起意随便给他找了个武术馆学习。
一时间有些心烦，吴乐只觉得自己被蒙在一个巨大的谜团中央，周围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他自己一个人傻不拉几云里雾里。随意甩了甩手，仿佛这样就能把眼前的迷雾驱散。
老人见吴乐皱着眉头，一副谁欠他几百万块钱的样子，有些好笑。
“怎么？十几年不见，小家伙不认识我啦？”
“……咳咳……”
闻言吴乐气血上涌，接连咳嗽十几声才停了下来。他顺着胸口，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老人。
“老大爷，您没搞错吧？我今年才刚满十四，十几年前？我还穿着开裆裤在老妈怀里抹鼻涕呢！哪里有闲心记人？”
“哈哈！我就说你老糊涂了吧？连这点儿基本常识都没有！小孩子三岁才开始记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哈哈！笑死我啦！”
拿着蒲扇的老头刚才一直在看好戏，如今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个调侃人的机会便再也憋不住了。老头的嘴巴就在吴乐耳朵旁边，这虎啸狼嚎般的大嗓门一出，吴乐就感到脑袋里一阵嗡鸣。暂不说老人伸手如何，仅是这地动山摇的大嗓门就颇具有杀伤力。如果在和人对战的时候来一下，定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脚步微挪，吴乐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了些。
“你再想想，真的不记得了？”
老人躺在躺椅上的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吴乐的眼睛问道。似乎拿准了吴乐会想起来见过他一样。
无语地撇撇嘴，也不好意思挤兑老人，吴乐只好干笑着回答。
“呵……呵呵，您别着急，我再想想。”
想你个大头鬼啊想，十几年前的事情小爷怎么能记得住？你当你仙女下凡啊，是个男人都会印象深刻？在心里腹诽一通，眼睛不敢和老人对视，左飘飘右飘飘，就是不开口说想没想起来。
老人也不笨，只看吴乐那我就是想不起来你耐我何的神情，就知道这小子定是没印象装有印象，耍无赖呢。
“算了，想不起来就……”
“我想起来啦！”
老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吴乐兴奋的声音打断。
“小子，你没开玩笑吧？一两岁的事情你怎么会记得？而且还是和他这种人有关的事情？哎呀放心，你就是想不起来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滴。徒弟照样收，武功照样教，顶多也就是在你训练的时候多加点儿难度而已。用得着把你吓得说谎话吗？”
老头猛扇着蒲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吴乐都险些以为自己真的说谎话了。不过他可没说谎，他的确想起来了，这还要多亏了蛋蛋那小家伙。
刚才就在吴乐准备将耍赖进行到底的时候，蛋蛋稚嫩的声音忽然在心间想起。
“乐乐乐乐，我记得，你百岁庆的时候的确见过他。”
紧接着吴乐就觉得脑子里忽然多了点儿什么，仔细一感觉，发现是自己百岁庆时候的记忆。里面的他被一个女人温柔地抱着，而虽然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貌，但明显可以感觉出来她不是吴桑。然后就是一个个大人过来说话，吴乐只能看到他们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那些人有男有女，个个都是气度不凡，其中就有一人和老人有着九份相像的样貌，只是年轻了许多。那人走到女人身前，微笑着说了一通之后把目光转移到小吴乐身上。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在小吴乐脑门上一点。记忆到此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