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便一股脑地将昨晚偶然遇见明月的事情跟莫沧雪说了,连续不断地说了一大串,讲到后面,一侧头便看见莫沧雪皱着眉头。
“你干嘛一副深沉的样子?你不要以为明月时七月神教的人就是坏人,我觉得他很好,你刚才说话的那个语气和他完全不一样!也难怪孤光会怀疑……”
“我是觉得你话太多。烦。”
莫沧雪抛下一句,自己走到前面去了。
“你自己话少就不要嫌我话多啊!”叶言追上去,“我问你事情你只带过一句,我可是很具体地跟你说了,是我吃亏啊!”
莫沧雪加快脚步,不理叶言。
叶言在后面叫道:“不就是我话多吗至于吗不想和我一起走……”
莫沧雪不答,脸色却渐渐苍白。叶言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白衣胜雪的背影,正想着这人还真像一座冰山,前头的白衣男子却突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莫公子!”
叶言吓了一跳,疾步上前,在莫沧雪倒地之前扶住了他。
三日之后,一剑堂北堂中。
白发医者把完脉后,将莫沧雪的手放回被中盖好,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见医者出来,守在门外的叶言忙迎了上去,急问道:“大夫,他伤势怎么样了?”
医者笑了笑道:“好得多了,姑娘不必太过担心,莫公子很快便能康复。”
叶言这才放下心来,在场之人都舒了一口气。
原来,莫沧雪那日被凌月然笛音所伤,五脏俱损,伤势还未复原,他假扮叶白、假扮明月,连续辛劳,都是凭一口气支撑着,体内真气逆行,这才支持不住,一连昏迷了三日。
叶言心下有愧,送走医者后,向着同样在门外等候的陈曦之道:“陈公子,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去休息一会吧,我进去照顾莫公子就行。”
“也好。”
陈曦之应道。
叶言望着陈曦之剑眉星目、英气甚浓的那张脸,微微笑了笑——叶言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身上有不同常人的气质,似是高不可攀又不太像,但是就给叶言他生来便有王者之气的感觉。陈曦之被南宫玄派去探查七月神教重起的原因,三日前回北堂复命,带回一卷七月神宫的地图。只是因为南宫玄那夜外出依然未归,陈曦之不敢擅作安排于是亦在北堂住下。
叶言正要推门进屋,许墨林在后头叫道:“姑娘等等。”托了一个木盘飞步而来,盆上搁了碗热气腾腾的稀粥。
叶言接过,道:“这个交给我吧,许公子不用操心了。”
许墨林讷讷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时开不了口,微红了脸。
“许公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但说无妨啊。”叶言忍不住笑了。
“你是三哥的亲妹妹,大家都是一家人,其实不用……不用……”
叶言心想不错,天天“公子”“公子”称呼确实听起来很是生疏,于是笑呵呵地道:“嗯。也是。四哥。”说着又转向陈曦之道:“大哥。”陈曦之笑着答应了一声。许墨林脸有喜色,连连点头。
叶言笑道:“两位休息吧,我可进去啦。”轻轻开了房门,将粥端了进去。
莫沧雪已然醒转,叶言见他醒来,很是高兴,将木盘搁在桌上,轻轻道:“你也三天没吃东西了,起来喝粥吧。”
莫沧雪神色虚弱,却仍是一撇头道:“不用。”
叶言一愣,默默站了一会,叹道:“二哥,你是因为救我和哥哥才受伤的,就算你嫌我话唠讨厌我,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莫沧雪微微一怔,硬着头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言“啊”的一声,突然明白了过来,哈哈大笑:“你是没力气起来吃粥对不对?”
莫沧雪不应,就算是默认了。
“那还不简单,”叶言说着,用一个大枕头在莫沧雪背后垫好,扶他坐了起来,“我喂你喝粥吧。”
“不用。”莫沧雪推辞,“你让我四弟来。”
“你四弟已经睡下了,你大哥也睡下了。”叶言眨眨眼,“那我叫他们起来。”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走。
“等下。”莫沧雪叫住,“那……那还是不要叫他们了。”
叶言越想越好笑:“直接让我来不就得了,自己人,客气什么。”说着去桌上端了粥,坐在床沿,一口一口喂莫沧雪喝下。
莫沧雪初时颇是抗拒,但叶言态度坚决硬要他喝完,无奈之下只得由她,神色渐露柔和。
一晃便是数日,莫沧雪伤势已然痊愈,几人担心叶白,日日早出晚归找寻,仍无半点消息,心中焦急不安。没想到叶白在神女住处,经其救治,几日来身体虽是虚弱无力,但渐渐已能下床行走。
叶白在神女家住了六日,神女每日会按时替他施针去毒,清理伤口,但神女本身清冷寡言,叶白再怎么爱找话题爱说话,两人六日来也没说上几句。初时叶白颇觉尴尬,后来却也慢慢习惯。
这日黄昏,神女外出归来,进门时,却看见叶白立在院落中央,轻袍缓带,衣襟当风,竟是在练剑,微微一惊。只是重伤之人如此大动筋骨,虽会剧痛难当,但于伤势恢复却有好处,神女自不去劝,凝目看了一会,进屋去了。
叶白练剑,每使一招便感四肢皆要散架一般,仍是咬牙将龙阁剑法一一使完。剑气收吐间,一阵笛声却悠悠扬扬地飘了进来,云起雪飞。
叶白一愣,剑势为之一滞,循声望去,神女端坐在房顶,白衣青带,长发如墨,指尖玉笛月下生辉。
叶白微一出神,只觉得神女不染纤尘胜似天外飞仙,丝毫不像魔教中人,不由暗暗惋惜。笛声绕梁,细听之下,才知神女吹的是《广陵散》。
这首曲子叶言亦是极爱,常常吹奏,只是神女笛声曼妙空灵,如空谷幽兰,不像叶言吹这首曲子时那么激昂亢越、慷慨急促,却也十分好听。
叶白听到这支曲子,相及叶言,心中更加挂念,于是练剑的兴致便凉了大半。他悻悻擦了把额前的汗,缓缓还剑入鞘,在院中石桌旁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