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温忙着上前，盈盈施礼，“让皇上见笑了，奴才们小打小闹，海棠吃了亏，正在臣妾跟前儿哭鼻子呢。”
陈慕挑了挑眉，“真是小打小闹！嗯？”
这话显然是在问海棠的，害怕海棠说话没个轻重，宋念温忙开口，“海棠年龄尚小，难免性子急躁了些，这才和宫里的人闹了矛盾。”
陈慕勾唇一笑，“朕一向体谅下人，海棠，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朕，朕定为你做主。”这是一种试探，海棠说的那些话，他一早便在门口听见了。
海棠一时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偷偷瞧了瞧娘娘慌张的脸色，一切便明了。
海棠直直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婢没有什么委屈，不过是和宫里其他宫女置气儿罢了，奴婢谢皇上恩典。”
一个响头下去，陈慕勾唇，“还真是个忠实的小奴才。”
说完这话，陈慕淡漠的转身，“朕是来看宫宴筹备的如何，爱妃，你这沁芳宫鸡毛蒜皮的小事，朕可没功夫搭理。”
“皇上……”跪着的海棠下意识的抬头，似要反驳。
宋念温却狠狠瞪了海棠一眼，将话头截住，“既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别误了正事！”
背后的声音略带慌张，陈慕有些意味的转身。
眼前这女人，却没有半分的失措感，依旧平静的如湖，恭敬的行着礼，整个人温顺的就像那待宰的羔羊，不知何为反抗。
丝毫不替自己辩解什么，明明什么都知道……
陈慕顿时失了兴趣，无非是惺惺作态，欲擒故纵，这种姿态看着便叫人心烦。
挥了挥明黄的衣袖，男人彻底失去耐性，口吻凉薄，“爱妃既然如此深明大义，还不赶快行动，难道还要朕再等一次。”
浓厚的不耐，与厌烦。
宋念温倒是眉头也未皱一下，依旧眉目柔和，“是。”行完礼，看了一眼海棠，便吩咐道，“海棠，去雨花阁叫布置的宫女太监注意些，就说皇上要移驾于此，切莫冒犯。”
“是！”海棠一连受了好几回惊吓，此时颤抖着起身，躬着身退出了房间。
陈慕却是又多看这女人一眼，嘴里含着讥讽，“爱妃自身尚且难保，还有闲情管手低下的那些贱奴才。”
宋念温，“……”
沉眸看了一眼这张与陈夕相似的脸，在她的心里，只有深深的瞧不起。
陈夕温文尔雅，而他这皇兄，矜贵的脸上，显露的却是十足的尖酸刻薄，凉薄冷酷的无情。
从一进宫，她秉持着处处容忍，安分守己的态度，可她，也有自己的傲气。
宋念温从容掠过眼前的男人，望着外面的骄阳，声音清冽，“皇上所言极是，那些小宫女儿，小太监都是身份低贱的不能再贱的人了，但即使卑微如草芥，如蝼蚁又如何，他们终究是要挣扎着活下去的。”
“臣妾也不因着自己的身份，便高看自己一眼，臣妾也和这些人一样，都是要在皇上手上讨生活的人，卑贱比之卑贱，总要心心相惜些。”
淡淡的光圈入目，陈慕的眼神有些恍惚。
相似想起了很久远的事儿，如何也回转不过神来。
记忆交叠，一张女孩儿的脸仿佛浮现在眼前，明艳又鲜活……
“皇上，皇上！”看见越走越远的温贵妃，李崇德觉得还是叫醒发呆的皇上比较好。
同时心里嘀咕，这温贵妃也太不识好歹，几次三番的惹恼皇上，害的他这个老人家伺候的胆战心惊。
听到耳边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陈慕才从久远的记忆中拉扯回来一眼瞧见远处那抹早已走远的背影。
说来也奇怪，他居然从这女人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陈慕心里自嘲，很快将这念头掐灭。
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连长相也渐渐淡忘。
整理好思绪，帝王脸上的清冷，傲气通通回归。
陈慕沉声，“摆驾雨花阁。”
主动忽略帝皇那变化莫测的脸，李崇德高喊，“摆驾雨花阁！”随之，向远处招了招手，便有金黄的龙辇抬了过来。
李崇德小心将帝王伺候上辇，抬头望了望晴空万里的天儿，总觉得这天儿是要变了。
雨花阁离沁芳宫不算远，出了后宫大门，再穿过一宫道便是了。
宋念温执着的在前面引路，领着一行人出了后宫大门，便瞧着眼前这条悠长的宫道，宫道两边皆无树荫庇佑，强烈的挂便直直的落在头顶。
宋念温下意识的皱眉，可她又不愿向身后男人低头求助，低落的汗珠覆盖在她的双眼，瞧着眼前的宫道仿佛分裂成了好几条。
脚下的步子逐渐有些虚乏。
李崇德在身后看的清楚，他上年纪了，难免慈悲心泛滥，对着龙辇上的帝皇嘀咕道，“皇上，咱家看着温贵妃身体娇弱，这些天又操持宫宴的事儿，依老奴看，还是给贵妃娘娘叫个步辇。”
听着耳朵旁的絮叨，陈慕这才注意到曝晒在烈焰下的女人。
背影娇小，脚下的步子走的也有些不稳，可人就是那么倔犟，即使再难受，人也不会向他服软。
眉头不知何时拧在了一起，连陈慕自己都未成发觉。
李崇德正等着回复，远处的温贵妃脚下一软，险些便栽倒在地上，龙辇上的人这才有些按捺不住。
伺候皇上多年的李崇德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理儿，皇上明明对这温贵妃有意，就是死鸭子嘴硬拉不下面子。
现在，倒是知道心疼了。
“继续走，不用管！”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李崇德一时有些懵圈，抬头有些迟钝的询问，“皇上，那贵妃娘娘……”
“咎由自取！”
李崇德，“……”果然，他家皇上还是比较在乎自己的面子。
宋念温这一摔，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扶着一旁有些发烫的宫墙缓了口气儿，一旁却有丝丝凉风飘过。
散发着金光的龙辇很快从她身旁掠过，带着高傲，和那样的不可一世。
宋念温吐出一口浊气，她不计较，本就是想看两厌的人，她才不奢望，龙辇上的那人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感觉头没有那么目眩，宋念温才坚持着走完最后一段路程，来到雨花阁门口。
可能是因为她的提前吩咐过皇上要来，此时海棠正领着雨花阁布置的宫女太监门跪在阁楼外的小道上。
“落轿！”随着德公公一声令下。
两旁跪着的宫女太监们皆恭敬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