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君迁子说的‘我们这一家子’并不是他真把自己当做了我们家的人了,他的‘我们’说的是他的义父欧阳敖秋。
当年欧阳敖秋仗着自己武功盖世,多年霸占着武林盟主的位置,众人既恐惧其势力,又恐惧其武功,表面上装得一副恭敬之样,其实私下却着实不喜,总是在寻机会将欧阳敖秋除掉。后来欧阳敖秋中了舅舅的异香,整日疯疯癫癫的,却还是没有被拉下盟主的位置,这也多靠君迁子在背后的作为。君迁子经这些年的暗中对抗,对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可谓是了解甚透,也甚为不喜,说话自然也不会带什么好气了。
现在正值午时,天气本来燥热的很,幸而有了君迁子这番话,直帮众人逼出一丝凉意来。
人们往往恐惧于什么就会想方设法消灭什么,所以我担心君迁子的话容易招削。
我下意识的看向千乘,他也是那般的淡定自若,却与君迁子不同的是,身为众人口中心狠手辣的他,今天竟一直做着善意引导众人的和事佬,与各掌门派主好声好气的说道:“众位过虑了。这江湖向来都是强弱并存的,没有谁容不下谁一说,若是众位无意来犯,我们又怎会与自己找不是。况且各位掌门及各路高人也都是有一定本事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来的,并不见得会弱于我们,又何故惧怕于我们呢。”
千乘在别人面前向来是冷颜冷语的,今日这般的和蔼,已经算的上是在普度众生了。
各掌门前辈们听得千乘的话才有些缓和了些,因为他们若是再面露忧色的将我们相望,那就说明他们害怕我们,也就承认了自己弱于我们。人嘛,有几个是会承认自己是弱者的。
之前那位得千乘解围的前辈欲还千乘的人情,附和着千乘的话说道:“千乘公子说的是。咱们与肖寻衣一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作何去惹他们。这……”
前辈话还未说完,宋青钊便抢话道:“真是越扯越远了,还是让我给你们掰回正题吧。”
被抢了话的前辈也无不悦,而是笑着与宋青钊道:“行行,你说,你说。”
宋青钊又接着道:“咱们今天是举办的武林大会,老说些别的做什么。照大会规定,能够最后获胜的就可以坐得盟主之位,现在这位子墨少侠获胜了,你们却又这般婆婆妈妈,难道以这位少侠的身手不可以胜任武林盟主的位子么?”
宋青钊这番话让我感激的很,总算有个人能撇开对我的偏见去承认子墨了。
我向宋青钊投去异常感恩的目光,他看了与我温和一笑,复又说道:“再说,这小妖女也没有什么嘛,不过一个稚嫩的小丫头罢了。”
本来众人的心已被安定了一大半,谁知颜端又道:“你们不要忘了这小妖女可是第五灵音的女儿。”只简单的一句,就又让众人生了不安。
见他们又作动摇,甚为来气,心中的小恶魔终是难以再忍,我拍桌而起:“我是第五灵音的女儿又怎么了,管你屁事。众位今天竟是来论我们家的是非的不成?我告诉你们,今天这盟主之位是子墨自己拿真本领得来的,与我无关,所以这盟主的位置也是他该坐的。如果我再听到你们拿我说事儿,今天就别想走出这幽居阁了。”
颜端见我这般,笑道:“这位少侠究竟是不是靠的自己的真本领还未可知。这少侠是肖阁主的弟弟,君迁子是肖阁主的舅舅,也就是说君迁子也是这位少侠的舅舅。这舅舅与外甥过招,外甥赢了,若说做舅舅的没有一点偏让,怕是谁也不信吧。”
子墨本来是想在众人面前扮个好孩子的,谁知这话却是把他给到激了,满是不忿的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凭自己的真功夫得来的呢?我姐刚不是说了么,你们谁若不服,大可以再来比试一番,又何须多言。”
颜端急忙接过话,道:“各位可是见了,这姐弟俩均是这般的年轻气盛,若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是个如此沉不住气的孩子,再加上这么一个妖女的姐姐,那这江湖可是要被变的乌烟瘴气了。”话语有些急促,明显不似最开始那般沉着模样了。
这人怎么总能找出我们的不是来,真是个会找事儿的主啊。我今天还就跟你杠上了,不就讲理嘛,我又不是不占理。
我走向子墨,与他递上一杯茶,才说道:“先生说了我弟弟那么多不是,我弟弟方才说了一句话,你就道他沉不住气了,那按你的意思来说,哑巴可是最能沉得住气的?”顿了顿又道,“再者说来,他有个妖女的姐姐又怎样,碍得着他一身的正义了么?”
我看着子墨稚嫩的脸庞,一想到他要做武林盟主,竟有些心疼起来。还未坐上盟主的位置就已经遭得这么多非议,这些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为难子墨呢。
我出神的片刻不知道颜端又说了什么,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说完,这一瞬间,突然让我改变了主意:“也罢,既然你们如此不满意我弟弟,那我们不当这武林盟主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我这话一出,他们虽有些吃惊,但也算不那么担忧了。
子墨看着我瞪大了双眼,满是不解,左右看了看众人,与我低语道:“姐,我看他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可你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我拉着他的手,难得的与他和蔼一笑:“这江湖中的人太讨厌了,若是你当了武林盟主怕是不得消停,反正你也不想当盟主,不是么?”又与他耳语道,“咱们现在也算是尽力了,做不了盟主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那小皇弟也是瞧在眼里了,怪不了咱们什么的。”
我这一松口,有一个人终于是坐不住,不对,是站不住了。眼看他的计划就要落空,他怎么还能那么静静的看着热闹呢,随加入我们,道:“我倒认为这位子墨兄正因为是那妖女的弟弟,反而更应当得武林盟主。”气度沉稳,声音清朗,很惹人注目。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皆以为自己耳背了,连话都听不清了。
我呆了一下,瘪瘪嘴,与子墨低语道:“你这小皇弟想让你坐盟主的位置都想疯了,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什么。”
子墨默默无语的望向他那小皇弟,皇弟这才又接着说:“虽说肖寻衣恶名远扬,但龙生九子,九子不同,我看这位子墨兄就怀有满身的正义,与其姐不同。既然子墨兄为人正义,且又身手不凡,何况他已经获胜了,于情于理这盟主之位都该是他的。再说他的妖女姐姐,依各位所见,他们姐弟两人的感情甚好,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待弟弟做了盟主的位置,姐姐为了保住弟弟的位置,也为了不让弟弟受人恶意,反而会改邪归正呢。届时她若是再有恶举,我们不是正好可以将她告向她的弟弟那里,让她弟弟去惩治她,岂不更好。若是那时她的弟弟包庇她,我们便可以理所应当的把他从盟主的位置上拉下来。各位不防再试着想一想,倘若今天坐上这盟主之位的是别人,或是你,你确定这没有夺得盟主之位的妖女会让你在那个位置上坐的安稳么?”
我咂了下嘴,好一个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被他说活了,不由得让我联想到他是不是每天都在朝堂之上与那帮大小臣子们练口舌。
他这番连哄带骗又夹带恐吓的话,把众人说的愣了几番,差点给愣了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前面的话或许难以说动众人,但是那最后几句的威胁,说的好像若是别人坐了这盟主之位我就会害死他一样,唬的众人不敢再对这个位置有所想法。
众人私下议论了一番,觉得其话有理,只颜端见众人又倒戈了,这盘棋算是下不下去了,便索性弃之,似有开溜之意,被随风和莳羽及时拦住。见逃不了了,竟跃上木桩,指着子墨道:“这盟主之位还未定下,这位少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究竟是不是以真功夫取胜的,也好让大家看个真切。”
这只兔子算是与我们急眼了。
我之前听千乘说过,这颜端也是一个用毒高手,他的毒可以瞬间腐蚀人的内脏,当年娘对单鬼婆使的毒便是从颜端那里偷来的,只是娘把那毒改制成了慢性毒,所以单鬼婆才能活了那么多年。
我原想着,颜端今天敢来,定是为自己准备了后路的,但现在见他却已有闹个鱼死网破之势,看来是他的后路已断。既然他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了,却还是要与子墨比试一番,其中定有诡计,说不好会下毒害子墨,然后趁乱逃脱。
我拉住子墨,道:“这不过是他欲逃脱的计谋,不值得去冒这个险。”
子墨拍拍我的手背,安慰的一笑:“若是我不去与他应战会被人当做懦夫的,也反而默认了我刚刚是靠作弊才能获胜。我现在去与他比试一番,正好也将他擒了,省的他再来寻事。没事儿,我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