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直往衣服里钻,我就着凉风打了个冷颤,急拽紧了衣服坐在台阶上蜷缩着。过会儿身上多了件衣服,而子墨身上却少去了一件。
子墨本就生的柔美,衬着这幽暗月色更加显得阴柔起来,倒觉似变成我的妹妹一样。也是,我从来都不拿他当男孩子看的,连师父都是把他当女孩子养的,也就只有师兄还好些。不过由于子墨太爱撒娇,师兄也常常有些混肴不清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个子高些,声音低沉些,我们说他是女孩子也是有人信的。
他轻叹了口气,与我一同坐下,微微仰望着只有明星几颗的夜空,竟看出些深意来。
我笑了笑,又与他逗趣道:“怎么了,又开始夜观星象了?”
他回笑:“唔,也就是我这种傻子才会在阴夜里观看星象。”
子墨说话总别有意味,让人讨厌又忍不住接上:“不知在这阴夜里你能数出多少颗星星呢?”
他忍不住郎声一笑,娇声道:“我数过好几遍了,就两颗。”
我含笑问他:“确认了么?”
他随敛了笑,鄙视的看着我说道:“确认了!”完全没了刚刚那番娇媚。
我傲娇的高扬下巴,轻撩耳后青丝,认真道:“我就数出三颗来。”
“哦?”他冷哼一声,嫌弃的对我上下相看,随即又满眼讨喜,道:“第三颗星星是我么?”
我摇头,自认为扮得是高冷姿态,道:“不是你,是我自己。在我眼里只有我最闪亮了。”我说着又撩了撩耳后发,很是自怜的一叹。
他灰着脸看我,啧声道:“姐,你很无耻。”
我同样没有给他好脸色:“你才无耻呢,你还偷看我和千乘了呢。”
他听我这么说神色慢慢黯了下来,过会儿又重新望向夜空。
嗯……是我言重了么?
没有啊,他先说我无耻的。难道他也觉得自己无耻才这样的?
也不会啊,他不是这种敢于承认自己无耻的人。
我戳了戳他,问道:“子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啊?”
自那天从皇宫出来我就觉得子墨带有心事的样子,可他后来又遮掩的很好,我就忘了这回事了……是姐姐的错。
他转过头来,正色道:“你可知道今天谁来找我了?”
见他很认真的样子,我也严肃了面容,问道:“谁啊?”
他道:“武湛。”
武湛?名字有些熟悉。我在脑海里略略翻了一遍,无果,于是又问道:“武湛是谁啊?”本是没想起来的,可是见子墨又鄙视我后,莫名被刺激到立刻想了起来,“哦,是上次那个弓箭手。”
子墨道:“什么弓箭手啊,他是太子的人。”
我一怔:“他不是什么太尉的手下么,怎么又成太子的人了?”
子墨耐心道:“他是太子派去监视吴太尉的人。有传言说吴太尉勾结外敌,有卖国之嫌,太子便让武湛去做了卧底,企图骗取他的信任将其党羽一并捕获。”
原来他是太子的人,怪不得那次应钟拿出皇上的金牌时,其他人都急忙下跪,他竟敢有迟疑,果然是因为后台太硬了。
我不解:“那他继续卧着啊,找你做什么?”虽然他是太子的人,但是应钟还是皇上的人呢,皇上有意放过我杀太尉儿子之罪,他又凭什么计较这么多。再说,他又没证据证明就是我害那蠢驴撞树的,问罪都问不到我身上的。
子墨道:“他说太子需要我的帮忙,然后交给我一封信。上面大概内容就是,现在我国内忧外患重重,江湖中人又屡犯朝廷,他内治逆臣外御强敌,只管不住这江湖闲散之人,希望我能为他出力稳固江山。”顿了顿,又道:“他在信中管我叫皇兄。”
我错愕:“皇兄?如此说来,太子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见到太子时,他眼中神态似乎尽知一切,便又不觉奇怪了。
怪不得那声小哥哥叫的那么顺溜,原来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只是这太子明显是拿我杀了那太尉的儿子说事,然后以此来威胁子墨,好利用子墨为他做事,太过卑鄙。
我怎么又成了惹事添乱的人了?真让人不爽。
许久,子墨又问我:“你可是那恶毒皇后为什么突然暴毙了么?”
我余气仍旺,只随口说道:“作孽多了就会死的啊。”
他无力的翻我一记白眼,又道:“是皇上派人做的手脚。那次从他话间听出,他怕他死后乔颜皇后做了太后一手遮天,会对我们有威胁,所以才派人暗下与她下了药。只是不知乔颜皇后暴毙之真相太子是否知道,但他在信中带过一句:仪妃娘娘在宫中一切安好。可独这句话偏让我感觉不甚安好。虽有倾贵妃在宫里护着娘,但我还是怕太子一时起了邪意伤害她。”
正欲吐出心中疑惑,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会的,他只是想要利用你为他做事。”
我与子墨急忙回头,看见师兄后一同惊声站起:“师兄?!”
“吵死了。”师兄闭眼表示嫌弃,随即又按我们坐下,训意满满,“你们两个人越来越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了,太不把师兄放在眼里了。”
看着他威严闪光的凤眸,我忙给他让出了位置,让他坐到我与子墨的中间,立即扮猫状解释:“怎么会呢,我们只是在组织组织消息,然后再一同向你汇报。”
师兄照着我脑门弹了一下,说道:“你当师兄这么好哄?”
见他如此,我便咂咂嘴,乖乖低头。
子墨诚意与师兄问道:“师兄,那你说太子到底什么意思啊?”
师兄沉思片刻,凤眸轻轻眨了眨,与子墨说道:“我看太子只是借由子砚江湖身份与官府相犯,又以仪妃娘娘做要挟,想让你为他解忧而已。论子砚的事,官府没有证据是无法前来抓人的,只怕吴太尉记恨私自来寻,暗下展开报复。而这件事若由太子出面压下,那吴太尉便只好不了了之了。若是太子有意煽动不做压制,那便又是一场风浪了。对于仪妃娘娘,你不是也说了么,宫中自有倾贵妃护着她。倾贵妃是太子的额娘,对他有养育教导之恩,他万不敢忤逆倾贵妃的,所以提起你娘那句话只是为让你心生不安罢了。”
子墨点了点头,师兄又道:“现下江湖中人的确与官府不合,又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所能约束江湖中人。官府想要以自己之势管住江湖中人,而江湖人不受拘束惯了,管压不成反生抗争,反而引起不必要的祸端。即使太子以后做了皇上,他对江湖上的事也是力所不及的,所以他希望你能以江湖地位压制江湖中人。”
经过师兄这么一条一条的说来,突然发现那太子的小心思竟然这么就给翻出来了,在师兄面前他那点儿小心机就像个孩子在耍小聪明似的。
子墨问道:“以江湖地位压制江湖中人?”他顺着师兄的话接去,大胆猜问:“是想让我争得武林盟主之位么?”
我道:“就那样一个虚名能做什么啊?”许是因为欧阳敖秋的原因,我是有些看不上那个位置的。
师兄笑笑,而后又与我说道:“盟主之位究竟是不是虚名,那要看是谁在做了。没有哪个人是为虚名而去的,也没有什么虚名是值得让人蜂拥而抢的,你可知这个地位所能凝聚的江湖势力有多大么?一个位置只是看人如何使用,用的好了就可以巩固势力,用的不好便是虚名在身了。”
我似懂非懂,只针对太子之事而说:“那太子可真狡猾的,居然胁迫子墨为他做事,他还挺知道坐收渔翁之利的。”什么仁厚善谋,我怎么看不出他哪里仁厚了,行为又这么不君子。
师兄微微笑道:“狡猾?那日武湛堵我们去路,作势非要抓你回去你还记得么?”我点点头,他随又说道:“吴太尉通敌之嫌我早有耳闻,那日又见武湛的咄咄逼人,话中也甚有存心挑衅之意。既然他是太子的人,这么看来,想是太子有意借江湖人之手将吴太尉除去,也正好可以以此事问罪于江湖,所谓杀鸡给猴看,也好借了此事打压江湖气势,让江湖中人再不敢与官府相犯。”
我连连点头:“怪不得那日武湛总是一副莫名挑衅的模样呢,我说呢,原来是为的这般啊。”被师兄一语点醒,甚觉太子之人太有城府,算计太深。
师兄又接着说道:“只是后来应钟赶来压下了此事,也就是说,是皇上替你把此事给摆平了,所以太子才不能得逞,这才又把主意转到子墨身上来了。”又转而与我提醒道,“你现在知道皇上为什么也给你一块免死金牌了?”
子墨即刻了然:“是怕我姐连累我?”
师兄呵声笑笑,不语。
见他们说的如此直白,一点婉转之意都没有,我只好干咳望向星空。那只有两颗的星空,没有一颗星星愿意理我。
原来皇上那老头儿是嫌我是个祸精啊,因为怕我闯了祸太子开罪于我,子墨免不得要来救我,也就少不了被我连累了。怪不得非塞给我一块儿免死金牌呢,他只是想让我自己救得自己,不要连累了别人。好个皇上老头儿,有其父必有其子。
听了师兄的一番话后突然让我多了个心眼儿,忙确认道:“师兄,你那天在宫门口见秋风进宫了么?”
“秋风?”师兄似有不解,“并没有见秋风出入皇宫啊,为何突然这么问呢?”
果然是了,那小太监说秋风进宫了,可后来并没有见太子和秋风在一起,而是太子一人独自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他让人说秋风进宫……难道是为了探我们之间的关系?
唔,想来是了。
我道:“师兄,太子怕是知道秋风与我们的关系了。”我急将那天的情况与师兄讲了一遍,求师兄指点迷津。
“傻丫头,这不是和拿施仪妃威胁子墨的性质是一样的么。”师兄耐心解说道,“秋将军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和秋风又是表兄弟,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而对秋风不利呢?”
我又受了子墨深深的一记白眼后,终于醒悟过来。
是了,人家的关系铁的很呢,倒是我想多了。幸好秋风背后势力雄厚,不然我又把他连累了,多对不起他呀。
只是这么看来,那天太子想是知道了我们进宫的消息,所以他才假意去看皇上,实则只是为探听消息去的。
想到这里,突觉这深夜又冷了几分。
而后师兄又与子墨说了些安心的话,对武林盟主之位只是浅提,言外之意是不支持但也无反对的意思,只由子墨。
夜渐深凉,我有些困意上来,便弃下他们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