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却只能和警卫员一起,坐在开着暖气的越野车上,看着战士们的训练发呆。不是他疏于训练,也不是他有意摆架子,而是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如此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
在一个月前刚刚过去的大演习中,狼牙部队表现糟糕,陆飞更是被敌人轻易击毙,轻易到敌人不敢相信。从此,他就知道自己快到了和心爱的军营分别的时间了。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身体状态不断下滑,又拒绝升迁提干的陆飞,在上层军官眼里,逐渐由骁勇善战的兵王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特种兵可不是一般的部队,那可是要在真实战场上打拼的队伍,留着这样一个年迈的队长,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在军区演习结束后,陆飞退役一事就被师里的干部们提上了日程,现在商量出了结果,狼牙有新队长了,连转业都有着落了,自然没必要再留着陆飞了。
一个得过数次军区格斗冠军的人,一个得过全国散打比赛冠军的人,一个做了七年特种兵队长的人,一个能赤手空拳搏杀持枪罪犯的人,一个带队越境剿杀数百毒枭的人……要去体校做跆拳道教练。
“那就走吧。各种手续都办好了,等李文宇到了驻地以后,你随时可以……”司令说。
“好。”陆飞点头。
司令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叠证件,道:“拿好。”陆飞看了一眼,在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印着四个醒目的大字:退役证书。
陆飞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宣布自己离开军营的一系列证书,向司令敬礼告辞。
……
陆飞和刘青锋走出了司令部,刘青锋看到陆飞沉郁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跟随在队长身后。
两人从来时的路返回,登上了直升机,返回山里狼牙部队的驻地,然后坐越野车从机场返回基地。
在基地大门口,陆飞说了他走出司令部以来的第一句话:“开车门。我想一个人静静。”
刘青锋打开了车门,陆飞推门下车,拿出万米越野的速度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刘青锋望着队长离去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车驶进了基地。
陆飞在营地中狂奔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七年光阴,他早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让他离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让他满心阴郁,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觉得什么东西沉积在心头,不吐不快。
在营地里发疯般地飙驰了数圈,气喘吁吁的陆飞停下,抬眼一看,正是地下射击场的入口。他心一横,索性掏出钥匙打开地下室的铁门,咆哮着冲进了射击场。
今天没有地下射击训练,射击场空无一人,陆飞冲进去以后轰的一声关上大门,像受伤的野兽一般咆哮了几声,脱去了上身的衣物,露出一身钢筋浇筑般的壮硕肌肉,随手抄起一挺重机枪,开始了猛烈的射击。
这是两三个人才能搬动的班用重机枪,现在却被陆飞像拎手枪一样拎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扛到了肩上,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轰击。
远处的标靶嗡嗡乱颤着,沉重坚硬的机枪加上巨大的后坐力,没多久就把陆飞裸露的肩头蹭得血肉模糊,陆飞浑然不觉。
转眼间一箱子弹打完,陆飞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时间已接近中午,他收好机关枪穿上衣服,走出这座他一手兴建起的地下射击场,锁上大门,走向食堂。
正盘算着如何向队员们解释的陆飞一进食堂就惊呆了,只见食堂里挂着巨大的横幅,上书“欢送首长怀念首长祝福首长”。挂在墙上的两个巨型喇叭中正播放着陆飞最喜欢听的歌,而在食堂的中心位置,一张椅子上坐的正是新近挂帅的李文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笔挺的军服,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笑容。刘青锋和几个狼牙骨干坐在一旁,和他说着什么。
陆飞的身影矗立在食堂门口,喃喃道:“……就这么快啊?”
他很努力地笑了笑,但心里却感到一阵阵地发涩。
“陆队长。”李文宇见陆飞进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论心态,这位比陆飞嫩上太多。
“小李。”陆飞迅速恢复了常态,至少是表面上恢复了常态,“我走以后,狼牙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你带出来的底子好,现在有了我,狼牙一定会延续往日的辉煌。”
陆飞拍了拍他,问道:“李队长,有酒吗?”
听到陆飞这么叫自己,先是李文宇一愣,然后听到这话的狼牙人都是一愣,然后就是一阵阵止不住的酸涩从心底泛起。
李文宇倒是反应超快,随手就抓过两瓶白酒,递了一瓶给陆飞,自己手指一掐,掐开了一瓶,仰头灌了一口。陆飞直接用牙把自己那瓶酒咬开,仰脖猛灌,再抬头时满脸酒红,酒瓶空空如也。
李文宇被陆飞的豪气带动了,喝道:“干!”也是咕咚咕咚一气猛灌。
陆飞瞪着眼睛正在找酒,刘青锋凑了上来,道:“陆队……大哥,到省城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今天晚上的。”
陆飞目光空洞地点了点头。
刘青锋干咽了一口唾沫,道:“老大,兄弟们帮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用的是二虎的行李箱,你拉着就可以了。前年大家去曾母暗沙的合影也在行李里,大家每个人都在背面签了名。”
陆飞点点头,他知道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办好这些事,刘青锋也是承受了颇大压力的。他同样一个熊抱抱住了刘青锋,道:“我会想你的!”
刘青锋尽情地捶打着陆飞的后背,眼泪横流,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酒愁加离情,欢送会的气氛已被烘托起来,陆飞吃不下饭,一瓶又一瓶地喝着白酒,用火辣的烧酒浇灌着自己的心,别人喝几口,他干一瓶,别人喝半瓶,他干一瓶,没多久就已喝得神智混乱。
每个人都没少喝,欢送会已经演变成了胡乱的拥抱大会,一个兵拿着麦克风跳到了饭桌上,对陆飞大叫着队长我舍不得你走!没人训我骂我了我不习惯!然后他就被别人掀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