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来到白云芳的课桌前,把碗筷放在一边,在白云芳的凳子上坐下。课桌上,平放着的是白云芳的数学课本,书本皮上“白云芳”三个字,娟秀清丽,这三个字似乎幻化成了明媚浅笑着的白云芳,引诱着他。张想抬头望望窗外,见没有人来,内心一阵狂喜,一阵激动,双手捧起白云芳的数学课本,厚厚的嘴唇压在了“白云芳”三个字上。他闭了双眼,陶醉在幸福的想象中。忽然一声干咳,他的心猛地一惊,慌忙睁眼抬头,向窗外瞧去,只见班主任孔尚德正瞪了眼睛,注视着他。张想窘了一下,眨眼间就恢复了正常,想和孔尚德打个招呼,一时激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哈哈大笑。孔尚德一个字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孔尚德很少这个时候来教室,今天事有凑巧。中午,有朋友来访,午饭后,送朋友离开学校大门儿,他转身回来,半路忽想:“我何不绕个小弯儿,到教室看看?看看同学们这个时候都在干些什么。”没想到教室仅有一人——张想;更没想到能看到那龌蹉的一幕。他没有批评张想,甚至没置一词,因为他了解张想,他深信这个大男孩能掂量出学习和爱情哪头轻、哪头重,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如果换了别人,如段成,且看孔尚德如何收拾他:说服教育是小,轻则写万言检讨书,重则叫家长开会,如不悔改,开除拉倒。
班主任走了,张想好像没有吻过“白云芳”三个字,好像班主任没见过他刚才的稍显猥琐的“壮举”,总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拎起碗、筷,叮叮当当敲了几下,转身到了他的座位,放好碗、筷,坐下,从书桌里掏出语文课本,专心学习起来。
不知不觉,张想学习了两个多小时。他学习起来,精力高度集中。学时,他专心致志地学;玩时,他痛痛快快地玩。虽然成绩不是全校第一,但也很少出前五名,如果没什么意外,考个重点大学是没问题的。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他感觉着外面的世界像黑夜一样凝固了。
午休的校园分外寂静。
张想看过语文看数学,看过数学看英语,等做完了化学习题,他眼睛疲软微酸,微微欲合,张想明白:眼睛疲劳了。他合上课本,环顾班上,不知何时教室来了三、四个同学,正静静地坐在他们的座位上,专心地看书。
张想想捣乱他们一下,就冲他们喊道:“‘神经蛋们’,别学了,要注意劳逸结合!”他们刚到教室不久,有的还没有打开课本,见张想这样说,都呵呵笑了。
坐在第四排,一个中等身材,嘴型略尖,但仍然不失俊美的男生笑道:“我们几个刚来。我看你精神快不正常了。”他叫卓不群,和张想一个寝室,室友。卓不群常夸自己的名字好,自称名字来自成语“卓尔不群”;张想偏讲他的名字来自《笑傲江湖》,是盗版的“岳不群”,玩笑时,干脆叫他“岳不群”或“小岳”。
就听张想笑问卓不群:“小岳,我哪点儿不正常了?”卓不群听张想叫他“小岳”,并不着恼,笑道:“你哪一点儿都不正常。”
张想以为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把柄落在卓不群手里,一听卓不群这样说,心里坦然,就逗卓不群道:“小岳,昨天夜里,你说梦话了。”卓不群问:“说啥梦话了?”张想叫道:“不堪入耳!”然后吹着口哨,走出教室,就听身后卓不群高声问:“咋不堪入耳了?”张想不理,留给卓不群一个悬念。
他来到教室外,倚在廊柱上,眼望远处,放松神经,预防近视。
时令是初春,空气里弥漫着凉凉寒气,这是残冬的痕迹,顽强的小草露出地面,嫩绿得让人不忍触摸。
午休后,同学们三三两两从寝室走来,静静的校园有了响动。张想时而不时地地朝女生宿舍方向张望,他在等白云芳,往常这时候,她早来了。她迟迟不来,张想不安起来:“她今天怎么了?为何还不来呢?”
卓不群在教室坐不下去了,问旁边同寝室的刘华清自己昨夜说了什么梦话,见刘华清说没听见,就追出教室,问张想:“我到底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张想笑道:“天真蓝,草真绿!”不答卓不群的问话。卓不群急道:“我到底说了什么?”张想一指校门口笑道:“小岳,你看那是谁?”卓不群扭头看学校大门,见没有一人,急得拿拳头直捶自己的胸脯,张想笑道:“你使劲捶,有种你把自己捶成布条。”就这样,卓不群问得越是急切,张想越发不告诉他,东一句,西一句,东拉西扯,拖延时间。卓不群又着急又无奈,忽然上前搂了张想脖子,央求不已。张想忙推开他,说道:“你不要做这女儿之态!我讨厌男生搂我,你要是个女生还差不多。”卓不群笑道:“我要是个女生,我还不搂你了。”张想笑道:“你要是女生,你不搂我,我搂你;要不,我就牵头驴,要它临幸你。”卓不群怒道:“滚吧!”又要张想告诉他梦话。张想看火候差不多了,就瞎编道:“你迷迷糊糊的,在那哼哼:‘花儿,叫哥亲一个,亲一个!’”卓不群释然,笑道:“你就瞎编吧!”说完,转身回教室了。卓不群清楚,他心里没任何人,别说“花”,“草”都没一根儿,他不可能说出那种话,他知道张想是个爱编故事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