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灰色就仿佛上面撒了层荧粉,闪闪亮亮的,邬桑这个人就显得更加的似仙而非人。陈佳青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雪地的树丛后面,那时候的他一声黄衣,可爱的很。只是,似乎再没见他穿过黄色的衣裳。映像里似乎都是白色,偶有些带花带色的也很少。她本就见邬桑见的极少,虽然不曾留意过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只是这般泛着银色荧光的银灰袍子却是不曾见过的。
邬桑手上的银箫也是银灰一片,很是黯淡,就仿佛沾上了一层灰,将那银白色的金属光泽都挡住了。
邬桑一头长发似乎也退成了灰色,就像邬桑整个人,本就该是灰色的。只是陈佳青的角度不好,瞧不太出来。
“司徒惑,不会回来了。”
邬桑嗓子似乎好了些,没那么干涩。清润的嗓音,却也无了忧伤的成分。
陈佳青垂了眼,很久才道:“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的……”
邬桑又道:“我替你守着他,你去将外面的人打发了罢,我有事同你说,不管你愿不愿听,至少也要听我说完。你若不愿,我便让你将他忘记。”
邬桑说忘记,不过一挥手的事情。不该让陈佳青记得的,陈佳青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记忆。就想那个梦,他说的那么多话,陈佳青都不记得。
比如那句:爱情于我于他,都是件奢侈的东西,用尽力气,却不能不爱。
比如,她从不记得邬桑爱她。
陈佳青起身,挥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用尽了力气,几乎要将脸都擦破了皮。
拉开门,陈佳青望着外面跪着的众人,面无表情。
“你们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你们原来的王吧。”陈佳青因为刚哭过,声音不自然。加之又要哽住嗓子装出男声,声音就干涩难听了些。
那将军抬头望着陈佳青,手上的东西捧至胸前。“殿下薨了,托莫将将这些东西交予公子,说,这是公子要的,天下。”
她要的,天下。
是啊,她要的。正是她要的,子言才送了命。
“殿下死前曾嘱托下属,尽心辅佐公子,不可一心侍二主,不可不忠。莫将可否再去床前为殿下叩首,辞别殿下?还望公子应允。”
陈佳青先前是没有明白的,只是这将军的话越说越明白,陈佳青也渐渐懂了。“你口里的殿下,原是子言么。”
“正是司徒子言殿下。”那将军道。
陈佳青不语。
她记得大国志里写的幻黎国现任的殿下是十九岁登位,距今七年,算下来也应二十六岁。而司徒子言(姑且这么叫吧)也正好二十六岁。
原来,他竟是幻黎国的王,难怪,他这天下给的这么容易。
“你将东西交给随我一同而来的人,便带着你的人退了吧,边关不稳,良将方逝,军心尤为重要。况且,他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回吧。”
不是陈佳青不通人情,只是她想护他一次,不想叫这些敬爱他的下属,看见他狼狈苍白的样子。
陈佳青打断了欲再开口的人:“当真敬我,就莫再说了,回吧。”
转身关上了门。陈佳青听见门外战凯的声响,许是那些人起身走动带出来的。
走回床边,替子言掖了掖被角,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在对待睡着了的人而已。
“你想说什么,且说罢。”
“你可记得,上一辈子的事?”
陈佳青动作停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自然是不应该相信这前世后世的说法的。可是邬桑在这,她不得不想一想。
她不记得,一点记忆都没有。试问,谁能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呢。
陈佳青道:“你不要说,我与你上辈子爱的死去活来。那下辈子再寻我早点与我说罢。”
邬桑讷了讷,没有回答陈佳青的问题,又问:“你可想知道前一世的事情?”
“若如我说的这般,那你还是不要说了吧。”
邬桑默然。
寂静了会儿,邬桑又道:“你跟我去个梦吧,或许我不该告诉你,但或许我更应该告诉你。你且随我走吧。”
邬桑答应了司徒惑永不让陈佳青知晓,可现实不允许。他如果不让陈佳青知道,这便只能是个悲剧了。或许陈佳青知道后也会是个悲剧,但至少他不觉得遗憾。
望着爱的人与人恩爱,或许很苦。但至少望着爱的人幸福,好过瞧着你爱的人孤苦一生,伤心欲绝。
不是有说,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心,你会更开心,她痛苦,你会更痛苦么。
他时间不够了,反正是个死,那也应该死的毫无遗憾,死的幸福。
拼尽全力,为她幸福。压上性命,换你相守。
我替你死,我替他死,所以,请你们必须替我幸福。
这是另一个世界,或许是同一个世界。
陈佳青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睡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在这里了。所有的人都看不见她,她却看得见所有人。她甚至几乎可以不用走不用动,眼前的场景就会变了。
想是,这就是邬桑口中的梦吧。
她,在梦中。
“原来,你是长得这个样子的。”即墨淡淡开口。
陈佳青也是微愣,摘掉丝带的即墨,配上了灰淡的眸子,却是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我,是不是见过你?”陈佳青张着口,动着唇,却说不出声音。
“此次初见,望有再会。”即墨也不在看陈佳青,撇开眼无神的不知望到哪里去了,俨然一副瞎子的姿态。
“望有再会。”陈佳青点头。
二人沉默。
第49章:可曾寂寞
陈佳青心里叨念这即墨的名字。却又嚼不出什么滋味来。“即墨,你可曾即墨。你一个人的世界,可曾寂寞?”
即墨将丝带绑了回去,长长的丝带与青丝发带缠绕在了一起,也是一根发带的样子。
陈佳青以为即墨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哑然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