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那眸子,淡漠而又冷清,犹如一汪水冻成的冰,冷的很,冷的冻人。那个人,她觉得有些不认得了。
陈佳青嘴唇干干的,声音也是干干的,嘴一张一合好几下,才听见同样干干的几个字:“你……没死……”
司徒惑看着陈佳青一副震惊的样子,并未回答陈佳青的话,张口满是疏离的道:“你是谁,他又是谁?”
是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面貌,还有那如初见时的态度。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现在也仿若初见。
陈佳青险些从司徒惑的眼神里觉得他是认得她是梅霞的,可那多了冰冷疏离的眼神里,确实又不像认出了她,方才,是幻觉吧。以他陈佳青的面貌,他怎么可能认得出他就是安梅霞。
可是,要怎么回呢?告诉他自己是安梅霞,还是陈佳青?
不重要了,早就不重要了。
安梅霞早就死了,他本以为司徒惑也死了,可现在,司徒惑既然还活着,这就很好了。
“嫙……?”长长的尾音,最后变作疑问的语气。
陈佳青闻声惊的抬起了头,对上司徒惑复杂的目光。司徒惑眼里,惊喜与期待交织,望着陈佳青,格外的炙热。
司徒惑似乎从不曾唤过她的名字,连白沂这个名字都不曾听他叫过。这一声简短的称呼,陈佳青险些不知道那是唤她的。
好不容易意识到是在问自己了,陈佳青却沉默了,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点了头,几不可闻的回了一句:“是。”
司徒惑几乎是欣喜的笑了出来,站在离陈佳青十步之遥的地方,扯了个笑容,明媚的仿佛冬日里的暖阳。“你没事,那很好。”
陈佳青看着那笑容,记得看见司徒惑笑的最近的一次,也是两年以前的事了。他笑的,一直很好看的。
他说:“你没事,那很好。”笑容是释然的,安心的。
陈佳青想到了两年前他在婚礼上让自己走,想起他站在文坚城楼上,几欲跳下来赶走自己的样子,淡定如他,也做出了那般不冷静的样子。
她似乎总是可以看到他不冷静的样子。就像最初他将自己丢进湖里,着急的问自己的名字,那种急躁的姿态;就像他在白府医局拥着自己说要带自己走,那种心疼的拥护;就像他不顾生命之忧,随自己跳了悬崖,那种舍生的庇护;就像他在自己身犯险境时,忘了他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为救自己的拼命挣扎,那种焦急的神情;就像……他瞧见自己执剑立在他面前的样子。
即使他陈佳青现在装得再云淡风轻,对上司徒惑,她也没法子从容不迫了。
“好久不见,可好?”最客套的语气。她已不是那时候有些犯二的女子,司徒惑也不是从前那般淡然的司徒惑。
“看到你很好,我很安心。”司徒惑道。没有回答陈佳青他好不好,只是说:你很好,我安心。
“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的……”让你后悔放开我。这是司徒惑临走前说的,下半句,陈佳青却说不出口了。
第29章:后悔
“让我后悔放开你,对么?是,我后悔了。”司徒惑顿了顿:“不过看到你很好,我也甘之如饴。”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的?”陈佳青鼓足了勇气,终于能问出一句话来。
司徒惑默了。
二人一时无话,周围冷的像空气都要冻结。
“我……其实一直都很好,离了文坚的纠葛,我一个人就很好。”清润的嗓音,在空洞的石室里略带起了些回音。
二人每说一句话都仿佛要斟酌许久,说起话来就显得格外漫长。
“司徒惑……”陈佳青想求一个答案。她不清楚爱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感觉,如果说爱是放在心里舍不了,弃不掉,那她是爱司徒惑的。如果说爱是一股相思,那她是爱司徒惑的。如果说,爱是设身处地,痛及齐心,那么,她当当真真是爱司徒惑的。
“司徒惑,你……爱过我么……”
她爱司徒惑,那司徒惑呢?司徒惑可曾爱过她?
陈佳青又出神了,回神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人轻柔的拥进了怀里,那人,是方才十步之遥的司徒惑。
司徒惑的唇伏在陈佳青耳边,陈佳青听见了很轻的一句话。他说:“我想,我是爱你的。可那或许,并不是真正的爱。”
陈佳青没了思绪,听不懂司徒惑的话语里的意思。
暗处的子言倚着墙角,右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双眸微闭,表情失落而黯然,却不显得痛苦,似乎是疼惯了,不觉得疼了。
整个人越发的往墙角里缩,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那冰冷的冰墙里去。
司徒惑将左手臂上的印记展给陈佳青看,银黑色的,像一个蝴蝶,更像一个封杀的标记“x”。
陈佳青听见司徒惑说:“如果没有它,或许就会少很多纠结吧。没有它做牵引的爱,才算的上真正的爱吧。”
陈佳青看着,她晓得自己也有这个印记的,只不过是在右手。她终于明白了这个标记为何会痛,为何会牵着心脏一块痛。
子言也是如失血木偶般的,望着自己左手被衣袖挡住的,同样长有那个印记的地方。
邬桑也曾告诉过他,单凭这个东西牵引的爱不是爱,真正的爱,要用心。可是,这个东西,牵引的,不就是他们的心?
心之所在,爱之所存。
子言眼角有些湿,却终究没有哭出来。他错过了她两世,这第三世,也注定错过,纵然她爱的,是司徒惑。
司徒惑,司徒惑。惑,取意糊涂,他一直糊涂。糊涂了两辈子,已糊涂了两世,终究要糊涂第三世么?
邬桑说:“三世一过,便都结束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就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