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走在寂静的山谷,所到之处皆是有无数的黑衣女子下跪请安。
谷希慕依旧是冰冷着神色,直到走到了那缓缓流淌的溪边,看着那流动着的溪水,心情才是平缓了些许。
“扶桑,那件事怎么样了?”谷希慕转头看着自己的爱徒开口问着,虽是这样,却也是改不了她语气中的冰冷。
一些宫人仿佛也是没有适应谷希慕突然冰冷的语气,皆是缩了缩脖子,心中暗暗骂着是谁让那冰冷的宫主又回来了。
闻言,白衣身影微微一愣,随即是单身跪倒了地上,低着脑袋看着自己撑在地上的五根手指,缓缓道:“他这样对师父,师父难道还要帮他?”
扶桑虽然是没有明说那个他是谁,不过在场听见的几个人皆是心知肚明。
本来就是在恼火那件事,如今被扶桑重新提起了红云几个人是不淡定了,恨不得现在冲进那个地方,杀了那个人。
自己的宫主为了帮他,自愿当那井底之蛙,那人倒好,直接赶了宫主走。
谷希慕并不说话,提起素白色的裙子,朝河流走去,一步一步的,任由河水漫上她的脚踝,打湿她的一双同样白色的鞋子。
她就这样站在河水中,突然是伸手揭开了自己脸上的一层薄薄的膜。
只见那白膜下面是一张倾国恬雅的脸,如果没有横在她眉心的那个刀痕的话。
“我只知道不能失信他人。”谷希慕说完这句话,就是张开双臂,朝着溪水伸出走去。
唐俊楠呵...若是今日这一汪水淹死我,那么我们便是就此没了缘分,若是没有淹死,那么,我们就是仇人。
王府中的女子那么多,可是真的是为了王府而不是为了王妃的位置的人少啊。
“宫主!”
岸上的人见状皆是失声的喊着,刚是想要去救她时,却是被红云拦住了。
“宫主她知道分寸的,回去吧。”
她们几个是墨宣宫中主子最信任的人,若是没有一个人懂得主子的心思,又怎么配呆在她身边?
扶桑看着已经是被水淹了半个身子的谷希慕,微微摇头看着自己的师父。
原以为师父是世上最无情的人,没想到却也是最有情的人,只是偏偏将那情意托付错了人。浅公子怕是要伤心死了。
“扶桑,孟昊空那边记得警醒点,不要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来。”红云不放心的吩咐了一句。
谷希慕这次带了孟昊空回来,却是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说是这墨宣宫的普通人。
若是处理不好,让孟昊空发现了什么,宫主是必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扶桑微微的点了一下脑袋,又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已经是只剩下头还在水面的谷希慕,又是摇头叹息一声。
大师姐二师姐都不在宫中,师父的三个徒儿也就只有她在身边,若是照顾不好师父,指不定大师姐回来了怎么收拾她呢?
溪水中间,谷希慕忍受着水侵入自己耳朵的痛苦,依旧是一步一步的朝前面走去。
时间仿佛是回到了几年前,她才进王府时的一幕幕。
大家的关爱,老王妃的宠爱,以及司梵沫永远看着自己的一张笑脸,更是有唐俊楠冷着一张脸叫她谷希慕的时候。
往事一幕幕的回旋在自己脑海,从自己同浅无邪告别到离开墨宣宫去那楚宣王府时。
呵...对了,那时候墨宣宫可不叫墨宣宫,叫什么她早是忘了。
墨宣宫,唐俊楠的楚宣王府,真是渊源啊。
那时的王府是那样的繁荣,她是那样的开心,开心自己不用天天承受那么多的事情,开心自己可以尽情的游览一番。
一切本是好的,在没有遇见当时身为世子的唐俊楠时。
她依旧是记得,那日是老王妃的生辰,她偷偷叫了墨宣宫替老王妃准备了一份大礼,来多谢老王妃对她的照顾,却是不想刚拿着红云送过来的礼物,转身就是看见躺在假山上的唐俊楠。
虽是熟睡着,却也是好看的厉害,似乎比浅无邪还好看几分。
偷偷的张望了他几眼,却又是觉得离得太远不过瘾,正是蹑手蹑脚的爬上假山上去偷偷看时,却是发现不知何时,唐俊楠已经是睁开了好看的眸子。
“啊——”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她大叫一声,险些从假山上摔下去。
唐俊楠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最终是将眼神落到了她怀中的盒子上,微微眯着双眼,可就是那么一刻,谷希慕确实感受到了他身上打出来的淡淡的杀气。
“你是才来的丫鬟?”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唐俊楠伸出右手的食指挑起谷希慕的下巴,仔细的看了看,觉得眼生的厉害。
怕是自己许久没有回府了吧,也是,自己离开了这么久,除了几个在王府呆的久的侍女,其他的他倒真的是不认识。
谷希慕抬起脑袋,看着俊美的男子,脸上一阵绯红,“我是伺候王妃的。”说完还不忘在心里狠狠的抽自己几巴掌浅无邪那样的人自己天天看,都没有成这么的花痴,近日这是怎么了?
闻言,唐俊楠又是微微的眯起双眼,调笑的看着眼前双脸绯红的女子,倒是生出了一份别样的心思,“我是这王府中的世子。”
“哦。”谷希慕淡淡的应了一句,抱着盒子跳下了假山,出来不久,她还没有完全消化世子是什么东西,不等她明白时,已经是到了假山下面。“世子爷怎么不在书房,反而出来了?”她倒是忘了,世子是王爷的嫡亲长子,这楚宣王府的王爷倒也是钟情,一生就娶了老王妃一人,偏偏老王妃又是在生产世子时落下了病根,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生育。
这王府中老王爷也就只有一个儿子了,那就是——唐俊楠,不过他不是跟着世外高人学艺去了么,怎么回来了,眼神触碰到自己怀中的盒子才是微微一笑。
是了,今日是王妃的生辰,他也是要回来的。不过她今天听司梵沫说过,老王爷请了唐俊楠去书房,那么他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你话真是多。”唐俊楠吐出这么几个字,便是提起内力,朝着房顶飞去,很漂亮的一个弧度,他已经是平稳的落到了房顶上。
谷希慕仰着头看了一眼唐俊楠,随即是摇摇脑袋抱着手中的盒子朝老王妃的房间走去,这几面的东西可是她命人好不容易寻着的,想来王妃也会喜欢。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日这一见唐俊楠之后,唐俊楠竟是成了她的执着,执着执着着,就是成了不能根除的执念。
显然,在外漂泊许久的世子回了王府,王府都热闹了起来,这日,谷希慕刚刚是从圣玉房中出来,手中还抱着圣玉刚刚交给她的一些圣书古籍,又是碰见了唐俊楠,相比那日的出格,谷希慕今日倒是显得有这个平淡,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也不说什么话。
倒是唐俊楠喊住了她,绕步走到她面前,不敢确定的开口问:“你就是母妃经常提起的谷希慕?”显然,谷希慕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微微一愣,也是点了点头。
“你倒是聪明,知道母妃的喜好,你那一槲珍珠,母妃喜欢的很。”唐俊楠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是离开了,倒是弄的谷希慕一头雾水的。
她看王妃神色有些不好,偏偏女子又是最注重仪容的,所以王妃生辰那日,她特意送了一槲珍珠,那珍珠看着是普通的珍珠,也就只有真的对珍珠有着研究的人才知道,那珍珠颗颗都是上好的珍珠。
今日唐俊楠说这番话,也不知道是看出了珍珠的不同之处还是没有,不过她猜测是没有的,不然唐俊楠是不可能这样子淡定的,而是应该问她去哪里弄的那些珍珠,若是那样的话,她倒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不过半个月,谷希慕已经是同王府的人打成了一片,倒不是她太活泼,而是王府的人格外得热情。
渐渐的,关于王府突然回来的世子,都是成了王府女子之间交流的话题,今天是世子去了哪里,明天是世子喜欢什么颜色,谷希慕虽是不喜欢打听这些事,倒是听他们说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记下来了。
这日,几个女子聚在一块儿说什么世子要收徒什么的,谷希慕微微一笑,就是去了世子的院子。她虽是来王府时间不短了,可也是第一次去唐俊楠的院子,不免的有些忐忑,却是不想还没进院子,就是看见唐俊楠冷着一张脸依靠在门框上。
“世子。”她蹲身唤了一句,却也是不敢开口提后面的事。
唐俊楠抬头看了一眼她,示意她起来,又是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在他眼里,谷希慕是他母妃的人,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是不会来他这院子的。
闻言,谷希慕又是微微蹲下了身子,十分恭敬的说着:“我想学东西,还请世子教我。”倒不是她真心想学,而是她想天天见着唐俊楠罢了,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唐俊楠身上有种特别的吸引力,他就像是一堆火一样,而她就是飞蛾,明明知道靠近了对她不好,偏偏就是想要靠近。
“哦?”唐俊楠微眯这双眼看着女子,又是一笑,那一刹那,在谷希慕眼中仿佛是天光失色一般,她只记得他好看的眉眼。
如同星辰一般,灿烂了她的生活。
“既然如此,我就收了。”唐俊楠又是一笑,拍了拍身上本就没有的尘土。
他总是觉得眼前的谷希慕内力深厚,不如先收来用用,若是好,便留着,若是不好,便毁了。
没有能力的人,他从来都是极尽的打击,就算是打击了又能如何,那些没能力的人是不能也没有能力毁了王府,相反,他倒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毁了她们。
一股窒息闷进脑海,不知不觉的,谷希慕已经是走到了河水中间,河水也已经是早就漫过了她的头顶,她自幼是生长在南方,熟识水性,所以水才淹没脑袋时她是没有一丝的不适的。如今在水中待久了,就算是神仙,也是会觉得空气不流通,闷人的厉害。
她知道,只要她稍稍用内力,就可以从这水下面上去,可是她却是不想上去,上去要承受的事情太多太多,她已经是不想承受了。
她现在倒是想这么一死了之罢了,如同那日唐俊楠给她那一掌一样。
一个连自己师父都嫌弃的人,活在这世上干嘛呢?还不如死了反倒是痛快些。
头顶突然是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谷希慕也是抬头透着水看天上的太阳,模模糊糊的,看的并不十分的真切。
琴声依旧是那样盘旋在她头顶,她自然是听的出来这琴声是谁所弹奏的。
紫云,那个同样是跟她有着想同身世的女子,记得才遇见紫云是,在万千的女孩中,就因为紫云的一首琴音让她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了紫云,然后托人教紫云琴棋书画,武功谋略。
在墨宣宫中,她也同样是最宠爱紫云,将她看做妹妹一般的对待,只因为紫云的琴让她想到了当年她还没有认识浅无邪的时候,那时的她也只会弹琴,不过她弹的曲子大多都是透着淡淡的欢伤。
直到浅无邪将她带在身边,他一步步的教她如何忘记心中的不愉快,如何弹去使人听了不想落泪,却是听后想落泪的曲子。甚至是还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喜怒哀乐不表现在脸上的女子。
他希望她像水那样张弛有度,希望她快乐明媚,希望她时时刻刻谨慎行事,免得丢了性命,所以给她取名叫谷希慕。
她在水底沉思,殊不知岸上的几人已经是急的团团转,以前宫主下水至多不过一个时辰就下来了,现在都已经这么久了还不上来,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却又是不敢下去救人,怕惹了谷希慕不高兴,只有听紫云弹琴,唤谷希慕上来。
可是都弹了这么久,也没见人上来,不免的担心。红云跺了跺脚,正准备下去救人,就算是被责罚,也不能让宫主出事,却是不想被突然的水柱吓得连连退后两步,缓过神来时,一身湿漉漉的谷希慕已经是站在了她面前。
“宫主。”
几人皆是红了眼眶半跪下身子,她们是真的担心死了。
谷希慕微微一笑,看着跪在地上的七个女子,心中不免有些欣慰,不管如何,她都有她们不是?真是傻了,她若是再在下面多呆一刻,这些人怕是要冲下去吧,但也不是她不让,这河水中的水极冷,她怕冷着这几个人了。
“回去吧。”
她说完这么一句话,便是提起内力瞬间消失不见了,湿衣服贴身的很,他难受的厉害,得赶快回去换一身衣服才是。
几人见状,皆是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的,几人已经是站成了一排,两两手掌相握,一同看着天边的夕阳,当日她们七个结拜时说过,这辈子就认定了谷希慕,若是谷希慕刚才有什么事,她们怕是要跟着去了,还好,主子虽然是任性,却也是珍惜着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