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楠跟在司梵沫身后,不知她要去何处。
这司梵沫表面上虽是这王府年少的管家,知情的人都知道,她更是唐俊楠的良师良姐。
她一向是在明月楼张罗着王府在外的生意,自然也是不怎么管府内的事,今日这样,怕是要同他说说王府的事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这般好命,让他的二姐开口说话。
正是想开口问他们要去何处事,前面的司梵沫已经是停下了,抬头看着面前的一池静水。
唐俊楠揉揉鼻尖,这里不是王府的后花园么?二姐来这里干什么。
“二姐。”唐俊楠试探的叫了一声,他心里是害怕他这位二姐的,平时虽是一副嘻笑的样子,可是做起事来,狠厉的程度绝不输给他。
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将这王府大小事务交给她处理的原因了。
司梵沫转过身子,看着比自己高处半个头的男子,无声的叹息一声。道:“四儿,小七的事......”
“二姐,你不必劝了。”司梵沫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是被他打断了。
在他看来,小七几次违背他的命令。早已经是不可饶恕,若不是小七还有一些利用价值,他早就将她赶了出去。
“小七是个很好的女孩,至少她对你,她对整个王府都是一心一意。”司梵沫并不理会他,继续说着。
虽说小七进王府不久,虽说小七文笔武功不如其他人,可是她对王府的衷心,对四儿的衷心,她自认为自己都比不上万分之一。
“可她犯了我的大忌。”唐俊楠扔下一句话,也不管司梵沫是如何的反应,直接是转身离去。
看着那刚毅的背影,司梵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至于小七犯了四儿的大忌,这件事,怕是要从几年前说起了。
那时的小七是正真的初进王府,永远是诺诺的,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
生怕是惹了府中的老人,被赶出王府。
小七为人谨慎,细心,就很得老王妃的喜爱。
为此,老王妃特意将小七调去她身边伺候着。
疼她就跟疼亲女儿似得。
可是,楚宣王府的人不同于其他王府的人,这里的人都是自由的,没有卖身契,主子不能够定仆人的死罪。
可也是不收一般人,这里得仆人,琴棋书画须得会一样。
这规矩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楚宣王府一直有这个规矩。
那时候小七除了有一张惹人喜爱的嘴跟一颗细心,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
司梵沫便给她支了一个点子,让她寻一个师父。
正赶巧,那几日出府游玩的圣玉回了王府,小七便是巴巴的去拜了师父。
可是,圣玉虽是收了她,却从来都不教她什么。以至于后来四儿收徒,小七又是巴巴的去了。
她认为,一个人有两个师父没什么事,却是不想就是这一点犯了四儿的大忌。
四儿的徒儿最是忌讳重师。
为此,她一直帮着小七瞒着,却是被徐子逸给挑了出来。
现在看来,小七如此记恨徐子逸,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四儿知道小七重师后,单即要赶她出师门,出王府,幸好老王妃拦了下来,不然小七早就是出了王府了。
因为老王妃的阻拦,四儿也不好违背,只是越发的痛恨小七了。
现在看来,当初若不是她给支点子,小七也不会这么招四儿厌恶吧。
司梵沫叹息一声,转身看着一池的莲花。
脸上终于是多了一丝的缓和。
莲花开了,她的宝贝徒儿也该回来了。
她在这边欣赏美景,却是不想那边的大堂再次是吵翻了天。
为何?
小七一脸苍白的捂着胸口,吓得一众的人三魂丢了二魂半。
苏清陵一边替小七把脉,一边不断的抱怨着,师父真是狠心,下这么重的手。
而在角落里的孟昊空自从小七回来后,便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玉骨扇,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也太狠了,将小七打成这个样子。”一向沉默的沈长歌也是忍不住了,这么多年了,小七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不通的女子了。
反而是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绝对不输给她们师父的一个女子。
却是因为想一直跟在师父身后,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能力。
这王府知道小七这个秘密的除了他跟司梵沫,怕是再也没了他人了。
能够将武功这么深厚的小七打成这个样子,就可以知道唐俊楠是下了多么狠的心,它怕是要小七的命呢。
闻言,谷希慕只是虚弱的笑笑,并不说话。反而是一向口快的笙歌接了一句,“她若是有本事,也不会被师父打了。”
笙歌虽说是跟他们同辈,却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根本就看不起她的师姐师妹们。
闻言,大堂里的人脸色都是突然一变,一双眼睛就像是带着刀子一般,狠狠的刺向笙歌。
他们几个师姐妹虽是不悦,却也是不敢动手,毕竟,师父对笙歌的好,超出了他们所有人。
他们不敢动手,有人却是敢,“啪——”的一声响起,之间笙歌一个不稳,就是摔倒了地上,众人皆是看着出手的人,深吸了一口气。
一向从不打人的孟昊空怎么突然动手了。
而且下手还这般的重。
真的是可怕。
“本公子看不惯你很久了。”只见孟昊空一脸厌恶的接过铁瑞递过来的丝帕,狠狠的擦拭着刚才打过笙歌的手,又是看着趴在地上的笙歌说了一句:“小七有没有本事,还用不着你来批评,你若是觉得你有本事,不如同本公子比试比试。”
这句话一落地,众人都是一愣。
还是铁瑞大笑了两声,手很自然的搭上了孟昊空的肩膀,嘻笑道:“大哥,何必为了一个小辈伤了和气。”
边说边朝一旁干楞着的徐子逸狠狠的使了一个眼神,奈何对方眼睛却是留在谷希慕身上,压根是没有搭理他。
无奈的撇撇嘴,将孟昊空按到凳子上坐下,才是看向倒在地上的笙歌,再也不是嘻笑的表情,反而是换了一副肃杀的面孔。
“笙歌,小七是学识如何,你是没有资格批判,再则,就算小七学识浅陋,那也是你师父没教好。”
闻言,众人也是缓和了过来,都不在理会趴在地上的笙歌,反而是围向了谷希慕。
笙歌见没人理会她,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很快便是归于平静,从地上爬起来,咬牙朝着孟昊空的方向行了一记礼。
她身份不如孟昊空,就算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再大的屈辱又如何?还不是得低头行礼。
然,孟昊空并不说什么,淡漠的抿着茶杯里的香茗,宛如不是人间烟火的男子,丝毫不见方才打人时的凶狠。
“大哥,笙歌毕竟是她托付给四哥的人,你这样就不怕她记恨你?”
铁瑞玩弄着手中的一串檀木佛珠,却是问着坐在他身旁的人。
闻言,孟昊空握着茶杯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冷哼一声,开口说着:“我怕她干什么,难不成她还能够杀了我。”
一句话,置地三分狠厉。
结拜这么多年,铁瑞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孟昊空,看来,小七对他来说真的是重要啊。
只是,要苦了他的三姐了。
当唐俊楠回到大堂,就是看见一群人分成了三拨,一拨围着谷希慕嘘寒问暖,一拨则是笙歌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是在想什么,脸上是红肿一片,另一拨自然就是坐着喝茶的孟昊空同一直玩弄着佛珠的铁瑞。
脸色不由的黑了几分,轻声咳嗽了两声,才是昂首走了进去。
本是怡然自乐的一群人,听见那熟悉的咳嗽声,都是做惊鸟状的站成了一排,唯独孟昊空同铁瑞二人没动。
原本是心里委屈的笙歌,见着自己的师父来了,竟是哭了出来。
惹得一群人都是紧皱着眉头,孟昊空更是将手中的茶杯“咚——”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因为用力过大,茶水飞迸落在茶杯四周。
“笙歌这是怎么了?”冷眼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徒儿,唐俊楠冷声的问着。
笙歌本是想了一大堆的说辞,想将自己说的楚楚可怜,却是不想被孟昊空抢先说了一句:“本公子打的,四儿可是要为爱徒报仇。”
一句话,将唐俊楠同笙歌同时噎住了。
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唐俊楠第一次见孟昊空承认一件事承认的这么彻底。
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谷希慕,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伸手摸着自己眉间的一颗黑痣,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姐,你说师父在想什么?”徐子逸终于是忍不住了,用手肘捅了一下身边的祁雪,问道。
“不知道。”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因为谷希慕的事,祁雪是不喜欢徐子逸的,奈何她是自己的师弟,师父又是最讨厌师门之间无聊的争斗,她也就没有找他的麻烦。
徐子逸吃了一个干瘪,也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脑袋。
他自然是知道祁雪因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可是,那件事本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是觉得那段事情师门格外的冷淡,没什么事情,几个师姐妹之间也就没有什么话说,才无意间说出了小七重师的事。
他真的没有想到师父就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小七,认为小七欺骗了他。
甚至是还让圣玉不再理会小七,甚至是和小七断绝师徒关系。
他只是无心之失。
可是,没人会相信他。
就如同师父不再相信小七一样。
“快晌午了,各自去吃了午膳,今晚在大堂议事。”
沉默许久的唐俊楠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话,说完就是用手撑着脑袋,沉思去了。
他一发话,几个人都是放松了神经。
笙歌本就是不想待在这大堂,悄悄的从侧门离去了。
孟昊空则是收起了冷冰冰的表情,笑着站起身子,摇着手中的玉骨扇,看着自己的师侄们,开口说了一句:“叫上沫沫,明月楼,本公子请客。”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皆是无奈的看着他,终于是不再冷冰冰的了,还是嘻笑说话的孟昊空最好。
不过,明月楼是司梵沫的地盘,他叫上司梵沫一起去吃饭,用他结账么?
理论上是不用的,不过,依照司梵沫抠门的性子,他们倒是想看好戏了。
几个师姐妹对视一眼,齐齐的应着:“遵命。”
明月楼,乃是京都最大的酒馆之地。菜色自然也是极好的。
孟昊空一上桌子,就是噼里啪啦的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惹得旁边吃饭的人都是纷纷侧目。
要知道,这明月楼的东西可不便宜,更何况孟昊空还是专挑贵的。
与他们不同的是,同孟昊空坐在一堆的几个人,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宋常枫。
他想打司梵沫的旗号来这里大吃大喝,怕是要失望了。
整个王府乃至整个帝京,谁不知道明月楼的楼主司梵沫是一个斤斤计较,只能多收银子不可少收银子的主。
果不其然,一餐过后,孟昊空刚是想拍拍屁股有人,就是看见一只手臂拦了他的去路。
回头嘻笑的看着司梵沫,不好意思的摇着手中的玉骨扇:“沫沫,本公子出门快了,忘了带银子。”
闻言,司梵沫秀眉一挑,朝着一旁立着的小二淡淡的说了一句:“恬雅,记账上,回头给宋公子送府上去。”
一旁的小二不是他人,正是司梵沫从王府挑出来帮她管理明月楼的常恬雅,虽是女儿家的名字,却是十足十的男子。
这话一落地,只听见恬雅应了一句,“好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算盘珠。
见状,铁瑞同祁雪师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使劲的扒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
“楼主,一共是一百五十七两六钱。”恬雅啪的一声收好算盘,恭敬的回着。
闻言,孟昊空无奈的揉着太阳穴,他怎么就忘了,司梵沫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四舍五入,算宋公子两百两银子,恬雅,将账单送到宋府去。”
“噗——”铁瑞一个没忍住,竟是将才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一脸黑线的看着自家的二姐,您老人家这也叫四舍五入,直接是多坑了老大这么多银子。
感受到了铁瑞不满的神情,司梵沫手指轻叩着桌面,薄唇轻动:“五儿是嫌我楼中茶水不好?”
铁瑞讪讪的笑着,并不说什么。反而是看向了正在沉思的孟昊空。
内心一阵的默哀,老大啊,两百两银子,你怕是一个月的月钱就出去了。
一行人算是明白了,千万不能同司梵沫赖账,不然会死的很难看。
半晌,孟昊空才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一脸的心疼,“本公子记起来了,今天带银票了。”
闻言,周围的食客皆是“切——”了一声,他们还以为那个宋公子要吃霸王餐,准备看戏呢,谁知,这戏还没有开场就落幕了。
恬雅接过银票,笑嘻嘻的揣到怀里,还不忘提醒了孟昊空一句:“宋公子,下次不要再忘事了。”
说着,就是走向了一旁的柜台,司梵沫见着孟昊空给了银票,又是看了一眼孟昊空欲哭无泪的脸,嘴角扬起笑容。
想吃她的霸王餐,除非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