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高考了!”他在心里不断地用这句话提醒自己,想以此来冲淡对白云芳的思恋,可是思恋是堡垒,高考似弩末,“强弩之末鲁缟难穿”,况堡垒乎?张想无法摆脱思恋的纠缠,他抬起手来,在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想使自己清醒起来,可是不管用。他用了力,却没感到疼,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吃饭,有气无力。吃什么呢?没丁点儿胃口,他就想平时最爱吃的肉,猪肉、牛肉、羊肉------甚至最爱吃的狗肉,他想了个遍,还是没有饥饿感,感觉心里满满的,像充满了难以消化的棉絮。“算了,不吃了。”他这样想。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老子过不去这个坎儿!”说着,他猛地坐起,只觉头一懵,眼一黑,他又赶快躺下,过了会儿,慢慢坐起,这才下得了地。
他走出218,来到寝室外,扶住楼栏杆,抬头看天,深邃的夜空,布满了眨眼的小星星,他感觉夜空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的蒙头布,蒙头布上挖了许许多多的小洞洞。“漏洞百出啊!”他苦笑道。
下午的拥有一座大楼的激动和欢快不见了,他只感到孤独和寂寞,他想找个人说说话。
下楼来,他找班头,班头去外地监考了,什么地方,保密;他找鲍步栋,老鲍回家相亲了;花小艳也不知道在哪里;校园里,再没有他的可以交心的朋友了。
不知不觉,他走出了校园,没敢走远,他知道,今晚必须休息好。在一个熟肉摊儿前,他买了二斤牛肉,在一家小卖部,他买了三瓶啤酒,为明天的早餐做准备,犹豫了一会儿,又买了一瓶75度的“二锅头”。平时,他不喝烈酒的,现在,他欲望强烈,非常想喝辣酒,一种一醉方休的冲动,在心头挥之不去。
拖着疲惫的身心,他回了学校,回到了218。
在狱中,皇甫泽舰也在经受煎熬,表面傲气的他,站在铁窗前,内心满满的都是悔恨:“明天就要高考了,我本来可以参加高考的,我能考上大学,这毫无疑问!我原打算考上大学就缩手的,三十天多,不足四十天啊,早知道会出事,我就不干了,我忍得住,我没有偷窃成性,没有上瘾,我管得住自己。三十多天,早知道------我就是不出气也能撑过去啊!”望着窗外深邃的神秘的天空,他相信在那里某处定有个主宰他命运的神灵:“命,这就是命。上苍知道我爱摩如命,就在那时那刻,他把那辆漂亮的摩托放在了我眼前,引诱我,用它来毁坏我的前程。苍天,我恨你!但我不后悔我做了贼,若生命重来,家还是这样的家,穷还是这样的穷,我还会偷的!苍天,你来吧,既然你不能满足我的愿望,请你拿走我的命吧!你配享芸芸众生的祭祀和膜拜吗?”身后传来同室案犯的重重的齁声,他喃喃自语:“我应该是个大学生的!”皇甫泽舰高傲的脸庞,终于挂上了懊悔的泪滴,像夜空里的星星。
夜静静的,偶尔从远处传来列车的吼声。在寝室,张想打开肉包,还是没有胃口,盯着“二锅头”,却倍感亲切,心想:“一醉解千愁,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妨一试。”他在床沿上磕掉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股热线,又热又辣,从嗓眼到胃里自上而下,犹如一条虫子爬下。立竿见影,张想晕头转向了,看什么都有重影,树旁还有一棵树,灯边还有一盏灯,满天的散乱的小星星,摇啊摇,不停地在晃动。张想不得不拼命保持身体平衡,努力抑制要造反的胃部。一心不能二用,刹那间,白云芳在他的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再想白云芳,痛苦减轻了许多,胃口又来了,就着牛肉,伴着心痛,饮着小酒,大吃大喝起来。
肉没吃多少,酒很快就完了,他爬上铺板,躺下。天,毕竟是七月的天,晚上虽比白天凉快,还是热的,好比一百度和九十度的差别。喝了“二锅头”的张想,身体燥热,他索性脱了个净光光,赤条条的,可是还是热。他血脉喷张,血液奔突,犹如灼热的岩浆,汗水不声不响地流出,堵都没法堵,不大会儿,身下的凉席湿了一大片。
热得睡不着,张想坐起来,嘴里嘟囔着:“古人凡遇大事,必斋戒沐浴。高考是大事,我也要斋戒沐浴。”酒已喝了,肉也吃了,还谈什么斋戒?张想的脑袋已经分不清了。他拿起毛巾,拎着脸盆,赤裸着身体,一摇一晃,扶着栏杆,向水房走去。
在水房,张想接了满满一盆水,高高举起,当头浇下,水从头流到脚,瞬间赶跑了身上的暑气。张想顿感无比的爽快,大叫:“爽,爽,真他妈的爽!”脑袋清醒了许多,他用手碰了碰身下的“老二”,“老二”应声而起,张想笑道:“老弟,你精神了?你不觉得舒服吗?”说完,哈哈大笑,突然,笑声骤停,痛从中来,他一声大哭,哀哀诉道:“云芳啊,你害苦我了啊!”哭了一阵,浇了一阵,边哭边浇,感到身上起了微微的凉意,止住泪水,疲倦袭来,他想就地躺下,努力克制住了这种欲望,摇摇晃晃回到宿舍,趁着凉意,带着醉意,裸体躺下,很快睡去。
午夜时分,张想冷醒了,浑身颤抖,他心中纳闷:“这么热的天,我怎么会冷呢?难道我病了?”不过,一会儿,他又热了,他心说:“这才叫正常。”他又热又渴,头隐隐的疼,还有点儿木,他以为是酒劲儿没下,没当成一回事,其实是病上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