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刘华清找到张想,说道:“小卓在时,我没少调笑他,现在很后悔。昨晚,我写了一篇祭文,晨读前,我想在班上读一读,算是对他的歉意吧!”
张想叹道:“读吧,这是你的心意,用不着对我说的。”
刘华清又道:“我觉得我们应举行个简单仪式,以示对卓不群的哀悼。”张想点头。
晨读前,张想走上讲台,拿板擦敲了敲讲桌,等同学们安静下来后,说道:“同学们,今天是卓不群同学离开我们一百天的日子,现在全体起立,默哀三分钟。”默哀毕,张想又说道:“现在由刘华清同学宣读祭文。”
刘华清走上讲台,面对了同学们,声音低沉,面容哀伤,缓缓读道:“卓君不群,我辈学友,性本乐天,学乐有度,曾曰‘小黄’,我辈爱之。一朝获悉,慈母归去,遂发高志,以慰母心,时至今日,学范犹在。然命多舛,奈天不遂其意何?遽尔轻生,致我等唏嘘。我责自己,于卓君关爱不足,悔恨顿足,今又涕零,遽作此文,聊表哀伤。呜呼哀哉,愿卓君在天之灵永安!尚飨。同窗好友刘华清顿首拜上!”
在刘华清哀婉低徊的朗读声中,有女生轻轻啜泣。
刘华清读完后,静静地停了一会儿,待情绪稳定,他对张想说:“大班长,小卓生前喜欢听公鸡打鸣,要不,我们为他叫一声吧?”
张想点头,喊道:“男生起立,听我口令,一起学公鸡叫。”
张想一声令下,全体男生一起高叫:“哥儿,哥儿,哥儿——”
学公鸡打鸣,祭奠学友,这是件看上去很搞笑的事情,可是全班没一丝笑声。
又过了几周,这天周末,张想找王宝珠借车,说要回家。王宝珠闹着要和他一起回去,张想说他到家就回来了,不过夜,王宝珠这才消停。随着毕业临近,王宝珠越来越觉得她离不开张想,他走到哪里,就想跟他到哪里。
下午第三节下课,张想骑了王宝珠的自行车回家,刚出校门,迎面过来一群殡葬队伍,张想赶忙“呸呸呸”三声,暗叫晦气,在唢呐的呜呜啦啦的一片响亮声中,用力蹬车,慌忙跑开。
张想到家时,天已擦黑儿。
张老汉见孙子回来,就忙着准备晚饭,张想急急地说道:“爷爷,别做我的饭了,我马上就得回去,快高考了,我不能多耽搁时间。”
老汉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一夜都不中?”
张想说道:“一夜是一夜的事儿,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老汉知道高考重要,就没再多说什么。
张想递给他爷爷一个大纸包,说道:“这是一万八千块钱,把咱家的房子翻盖一下吧!”
老汉大惊,说道:“你哪来这么多钱?盖楼也够了。”
张想笑道:“那咱就盖楼,我看照着咱支书家的楼盖就行。”
老汉急得直跺脚,骂道:“孙子,我是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张想忙笑道:“爷爷你别急,这是云芳和宝珠给的,就是让咱家翻盖房子的。爷爷,盖支书家那样的楼,这钱够不?不够,我再给她俩要。”
老汉说道:“这钱盖两座楼也够了!孩子,咱要人家这么多钱,不合适,咱拿啥来报答人家啊?!”
张想笑道:“我还嫌她俩给的少了呢!”在爷爷的笑骂声中,张想在想:“我的亲人们啊,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你们的,做牛做马,再苦再累,甚至牺牲我的生命,我也要你们幸福!云芳啊,宝珠妹妹啊,你们知道吗?”
张想说句“爷爷,我走了”,跨上自行车,一路飞驰而去,身后传来爷爷的声音——“等你放假了,再翻盖房子吧!”张想没想到,这竟是爷爷的遗言。
张想赶到学校时,晚自习早结束了,在校门口,他见到了王宝珠。王宝珠在等他,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了。张想十分感动,到王宝珠面前,下了车,说道:“你等我干啥?快高考了,你不抓紧学习去?!”
王宝珠柔声道:“我担心你,怕你出事。”又问道:“你饿吗?”
张想答道:“不饿,在路边饭店吃了。”说完,一手推车,一手拥了王宝珠,进了校园。
此后直到高考前二十多天,无要事、情事、趣事、坏事可记,同学们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生活规律得像东升西落的太阳。
天已经是七月的天,热得要人命,流火七月,真的不是虚言。
在这二十多天里,刘思更瘦了,花小艳很少再请教张想问题,王宝珠越来越欢快,张想还是那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同学们都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终于来了。
一九八九年的那年夏天,与往年没什么不同,天除了热,还是热,尤其是七月的七、八、九三天,更是热,这三天恰恰是高考时间。
明天就高考了,张想忽然发现整座寝楼一下子空了。一年级、二年级放假了;天太热,担心休息不好,影响考试,高三的学生有的去租住旅馆,有的去了亲戚家,有的去了亲戚的朋友家。刘思去了他姨的小姑的女友的男友家,他邀请张想同去,被张想婉拒。
午饭后,在寝室,王宝珠找到张想,要张想住她家,张想不去,笑道:“心静自然凉。”王宝珠说:“家有空调。”张想说:“我习惯了热天,说不定睡到空调屋,反而睡不踏实。”王宝珠无奈,最后说道:“考试结束,我来教室找你,不见不散。”张想答应。
张想和王宝珠的考场不在一个学校,张想在本校,名城高中,王宝珠在二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