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荷是姐姐救的命,姐姐不在了,心荷也不想活了,但是心荷要替姐姐伸冤,无论如何都不会就此罢休的!”看着心荷的坚持,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掉下泪来。她也不甘心啊,明明知道梦蝶怎么死的,可她也不敢吭半句,虽然妓女无情无义,但好歹也叫了她这么些年嬷嬷,等于她们的母亲了,女儿这样被杀害,她怎么甘心啊……
“心荷,走吧,走得远远的吧!”这是唯一的活路了。徐心荷留了下来。
她跟着姑娘们学琴,学曲,还请了一位先生教她写字,用的全是梦蝶留给她的盘缠,她的遗金。嬷嬷同意留下她,一来是她有姿质,二来是她有仇,带着剌的玫瑰才是寻芳客的首选,野花得有点个性才够味道。
心荷有天份,女孩家太聪颖是遭天妒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在醉仙楼,心荷的才华是她勾引的技巧,逢迎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手段。
心荷愈长大愈有样子,原本就是美人胚子,到了十五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偶有出客的堂会,也会让梦蝶出场表现,弹曲吟唱小事耳,她的舞姿活脱是当年的梦蝶重现,纤腰不盈一握,一阵大风便会刮了她走似的灵活。
“听说醉仙楼新来个舞妓,可比赵飞燕啊!”
“那她有没有个妹妹合德啊?哈哈哈……”
后来心荷改名成了梦蝶的名字,一本想要世人都记住姐姐的名字,二来她要找出真相,严惩凶手,继承姐姐的名字只为每日提醒自己不忘初衷。后来梦蝶的名气渐渐响了,她也不应酬普通客倌,非得有点名堂,不然一般的拜帖还不入她的帐子。
醉仙楼的嬷嬷疼她,因为梦蝶跟她五五拆帐,搭她的场子吃她的酒席,嬷嬷平白得了许多真金白银,又不花本钱,只是苦得是梦蝶有脾气。她不欢喜的客人,不接。
嬷嬷也不想得罪大老爷们,但是梦蝶要是被其他院子抢了走,这笔帐又不知跟谁算,只好闷着头挨官爷们的骂,梦蝶还是梦蝶,她的名气愈骂倒愈响亮了。嬷嬷本来要梦蝶改个名,好使得花名在外,但梦蝶不依。
“这是姐姐给我的名儿,谁也不准改。”
嬷嬷再也不吱声,什么艳红柳青的全给吞了回去,叫啥名字都好,梦蝶就是梦蝶,台柱儿梦蝶。
“梦蝶”虽然艳惊四座,但她却不是普通女人。真金白银她看不入眼,琉璃翡翠从不上身,一身素服却比任何花妓更妖冶。
她只描眉毛眼睛,被她滴溜媚眼儿一转,客人就有混身酥麻之感,这样的功夫可是嬷嬷姐姐们训练出来的法术,坐在镜子前面练到眼发黑的功夫。瞧你嘛,又不像,不瞧你嘛,又像深情款款的样儿,似看非看,骚得客人心痒难搔,又不能强要梦蝶陪客,只能任由她纤腰画骨在眼前,仙女似的飘来拂去。
扑不倒摸不着,唯有梦蝶歌喉随梁绕。下了堂会,梦蝶坐了轿儿走的,跟一般妓女不一样,她被保护着密不透风,外传她是相爷的相好,才有这般待遇。
相爷相好的传说一走,谁也不敢打梦蝶歪主意。
“相爷到。”门口的龟奴喊。
一般官爷是不到妓寨的,即使是醉仙楼这种一流教坊也请不到,相爷府里也是养着官伎数十,更别提他那一屋子的风流妻妾了。但相爷为了梦蝶,还是纡尊降贵的大驾光临。
这般礼遇,只因为当年相爷的小公子被仍是丫头的梦蝶搭救,掉进湖里的小公子奄奄一息时便是让下水的梦蝶捞上小舟,后来成了缘份。为了答谢梦蝶,相爷便允诺她一个心愿。
当梦蝶成了红妓,一秦拜帖答礼,相爷的保护便是还了她的愿。
“梦蝶啊,你怎么不要别的呢?”相爷很好奇,风尘自有奇女子,但是他能替她做的很多,可是她只要他来?
“爷啊,您来便是梦蝶的福气了。”梦蝶笑,在围城之战里埋下一子。她要靠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倒,相爷怕也没几年命了,沾他点光就可以,要真沾了他的富贵,怕以后想脱身就难了。
政治圈子明暗诡谲,梦蝶暗里已经结交不少新贵大人,她要做的事可不简单,光靠一个相爷是翻不了江倒不了海的。
更何况,她还没使出杀手铡呢!一日,相爷府上设宴,名目上是相爷生辰,请的是今年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偏得是这三位皆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好少年。
状元公最长,也不过而立之年,其余二位皆弱冠及第,巧的是皆未婚配。与其说今日是请生日酒,倒不如说是替相爷府上的千金们选婿。
除了千金们,还有太太小姐们也都来了,每个人都插红秧绿的,姑娘家鬓上的金步摇几乎可以闪亮半个京城了。
“今天不知道会有什么节目?”
“听说那个名妓梦蝶会来呢!”
“相爷就爱那个调调儿,请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来扫兴嘛!”
“嘘,别吱声,那人可不是别人,小公子的命就是她搭救的呢!”
“我偏要说又怎的?”
“哼咳。”府里管家咳了咳,叫这些自许良家妇女的妻妾千金们闭嘴。他身后领着的便是梦蝶一行人。听惯了这些数落冷语,梦蝶不以为意,反正她是麻雀,不比这些笼中鸟,她飞上枝头也不是凤凰,又何必与这些不相干的人计较?
今日梦蝶是受邀而来,她一改平日素服简饰,穿上彩绣云裳,露出一大片雪白胸脯,五彩纱衣掩不住凝脂藕臂。却不是梳髻留发,而是束发结冠一如男子,反倒显得英气逼人。
可她眼底骨子里的媚态却更诱人,连相爷这般经过大风浪的老汉,也禁不住梦蝶的妖冶。
更何况那些寒窗书生,怎抵挡得住梦蝶的迷人呢?
奏乐,梦蝶领着一班娘子军舞进相爷府,大厅顿时被这群粉黛染成香房,一挥手一投足皆是小姐们的魅姿,其中最艳的便是梦蝶。
若说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梦蝶转啊转得转啊,一个足尖点地,轻轻跃上姑娘们举起的水晶盘子上,扬花水袖,活脱是赵飞燕再世。
旋着风,旋着彩带,旋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醉了!都迷了!都想抓她下来成为自己的禁脔,任她在床帐内翻云覆雨,握住她点滴足尖畅所欲为……
所有人都想,但所有人都不敢。忽然间一个闪失,其中一个姑娘忽得脱力,舞在半空的梦蝶就快被摔下银盘。
“啊!”众人皆惊呼,只见一名将军上前,呼的一声,拔出大刀抵住银盘。
梦蝶稳住了。
“好啊!”众人呼喝,这招来得险,也来得巧。
这将军不是别人,便是相爷的公子,在边关守了十数年的猛将,今天为贺父亲六十寿诞,特意回京恭禧的。一见梦蝶,他连相爷姓啥都忘了。
“多谢公子。”梦蝶不称他军爷,反倒以文名相称。武人最怕人说他没墨水,文人最怕人说他没功夫,梦蝶抓住了这点,巴掌点大的小脸儿便攻占了在场所有男子的心。梦蝶盈盈一拜,她不爱装晕,但这回儿她得耍点把戏不可。
“姑娘?”相爷大公子吓了一跳,这美人儿竟昏在他怀里,这柔若无骨的身子软绵绵的,军营账房里哪有如此活色生香的尤物?
还没来得及抱她一抱,梦蝶就被其他姑娘们簇拥着离席了。如此插曲,随即被下一个表演代替。但是留在军爷掌心的那一抹温香,却怎么也不能代替……
不过三日,梦蝶门前的拜帖就多了将军的名儿。梦蝶脸红了。从窥视孔里看到的合欢场面让她吓了一跳。
她有魅术也懂媚功,但是没有经验。嬷嬷说男人最贱,家花不及野花香也就罢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是没错,但是欢场女子要不让人偷个两把,客人们是不肯洒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