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前任会长的次男,和一名以商人的身份进出家门的男爵家千金相恋后,决定结婚。再加上父亲的伯父,也就是他的伯父并不想继承商会,所以父亲就继承了会长的地位,成为商人。
在昆特看来,伯父是个不适合当商人的享乐主义者,从他懂事起,伯父就是一名四处漂泊的旅行艺人。伯父偶尔回来时,总会说些有趣的旅行见闻,是个开朗又和善的人,昆特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很喜欢他。
但要是伯父继承了商会,恐怕不出一代就会坐吃山空。
尽管如此,身为次男的父亲在挤下长男继承家业后,似乎始终无法摆脱内疚,所以为第一个出生的儿子取了和伯父一样的名字。
他大概是希望将来长男继承家业后,昆特能成为鲍麦斯特商会的会长吧。
但不巧的是,儿子昆特最后也没选择走上经商之路。
尽管资质可能比伯父好,但比起算账,昆特对政治更感兴趣。他从以前就比较不擅长接受变化与新事物,对商机也不敏感,反倒擅长维持现有的制度。
比昆特小两岁的弟弟,从小就被说和精明干练的商人祖父很像。后来他和常有来往的子爵家千金相恋,自然地由弟弟继承商会,父子两代都走上同一条路。
虽然这出继承人交替剧并未造成任何人的不幸,但在这个长子继承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国家,昆特形同被赶出家门,弟弟也和父亲一样,对哥哥抱持着内疚。
幸好在学习如何成为商人时,他已学会了读写和算术,因此在母亲祖父的安排下,他成为廷吏,学习法律后就任地方执政官。
地方执政官是每数年就会更换任职地,巡回领地主要都市和城镇的公爵家直属上级官员的总称。为了避免给顺利经营商会的弟弟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风波,以年为单位离开苏亚兰的这个职位,对昆特来说也是个方便的选择,只是他现在也隐约能够理解,那个给人的印象是游手好闲又乐天的舅舅,为何会过着那种流浪的生活。
地方执政官的工作五花八门,有人负责管理地方都市的代官或城代、司法和警吏的审议官,甚至还有负责管理飞地领地的总督,但另一方面,也有人担任管理偏乡或资源枯竭、人口逐渐流失的矿山地带,以及负责重建的乡下官员。
真要说起来,昆特大多是被分派到后者,而且对此也没有太大的不满。
他从以前开始就比较花时间去适应变化或新事物,相对地,他比较擅长维持现有的制度。他对于奢侈的生活没有兴趣。比起赚钱,他更擅长维持或重新整顿已经建立的系统,甚至觉得这样比较自在。
昆特也知道自己这种缺乏野心的个性,无论作为商人或政治家都相当致命。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顶多适合担任小官员,而且不收贿的官员反而还比较难应付。
之所以会思考这些事情,或许是因为这次的任期也即将届满。
他吐着白烟,瞄向走在旁边的伙伴海因兹。
海穆特是母亲那边的舅舅,也就是男爵家现任当家的儿子,和昆特是同年的表兄弟。虽说是表兄弟,但两人的外表一点也不像。和从以前就感情起伏平缓,外表也常被人说看起来很稳重的昆特不同,海穆特是眼角上扬,虹膜也很小,简单来说就是眼神看起来凶恶。整体身材又瘦又高,给人一种神经质的印象,说长得像坏人也不为过。
海穆特本人也经常利用自己的外表,扮演惹人厌的角色,但他其实是个认真又努力的人,而且重情重义。和因为没有其他适合的工作,才来担任官吏的自己不同,他拥有立下理想后勇往直前的热情。
对昆特来说,恩卡地区的这份工作应该很理想吧。在开拓尚未完成的时期来到这里,才短短两年,村子就发展得像座城市。恩卡地区的发展速度很快,今后应该也会有许多问题在这样的发展洪流中浮现。
就连昆特自己都觉得,一一解决这些问题,应该会非常痛快。
恩卡地区是由两人所侍奉的奥尔良家的正室梅尔菲娜治理的土地。因为需要官员,尤其是文官,所以两人被派遣到这里,任期为两年,而他们也接受了。
只要过完年,第二年就会到来。
如果一切顺利,之后应该会被派遣到其他地区,也差不多该在领都获得一定的职位了。
——之前那件事,你决定好了吗?
看来搭档似乎也在想类似的事情,他突然这么问道。
你是说梅尔菲娜大人说的那件事吗?
不然还有别的吗?
听到他粗鲁的语气,昆特露出苦笑。虽然这种态度在男性社会中容易招来反感,但海穆特本人完全没有恶意。
他太适合扮演惹人厌的角色了,真是吃亏的个性。
我觉得那不是件坏事。恩卡地区是充满可能性的土地,也很有成就感。最重要的是食物很好吃。
可是啊……昆特悠哉地接着说:
先不说我,你差不多该回领都结婚了吧?
我们同年吧。
我家只是微不足道的商家,和你家不一样。
我是八男,早就被当成没有老家的人了。
由于伯父和母亲的年纪相差甚远,所以相较于身为长男的昆特,海穆特是排行第八的幺子。虽然他从以前就是这种性格,所以在家人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毕竟他非常优秀。只要以官吏的身份回到领都,迎娶老家推荐的下级贵族的千金,应该就能走上稳定的官吏之路。
梅尔菲娜是在过完年不久后,询问两人是否有意愿就这样在恩卡地区担任官僚。
由于任期将在融雪后,春天气息浓厚的时期结束,所以算是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吧。
老实说,昆特没想到梅尔菲娜会如此看重他们。他这么想着,低头看向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