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让结婚变成白纸。那就是白婚——对于没有同床共枕过的夫妻,可以认为结婚本身并未成立,可以视为无效。
与其说是正式的离婚,不如说结婚本身被视为从未发生过。
关于离婚,我们没有要立刻离婚,也没有说总有一天一定要离婚。而是当时机到来,对其中一方来说有必要离婚的情况下,我们会在充分协商后离婚。
不如说,现在马上离婚的话,伤脑筋的是梅芙丽娜。一旦事情变成那样,老家克洛佛德家不可能默不作声,搞不好还会被带回王都或南部,被丢进有监视的修道院。
除非确立了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动摇的稳固地位,或是奥多兰德家保证会支援梅芙丽娜个人,否则要对抗那个老家显然是困难的。
……你以为我在考虑和你离婚吗?
目前没有这么想。
迟早会变成那样?
人心是会变的。公爵大人和我都是如此。
亚雷克希斯有时会这么想。
在游戏里,亚雷克希斯和玛莉亚心灵相通,于是决定和一直纠缠不休地骚扰玛莉亚的梅芙丽娜离婚,但如果没骚扰玛莉亚的话,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亚雷克希斯也理解了他重视契约的性格。
贵族的婚姻,也就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契约。亚雷克希斯亲口说过,这场婚姻是为了奥多兰德家和克洛佛德家的政治策略。如果梅尔菲娜没有明显的过错,亚雷克希斯会将这场婚姻化为乌有,放逐梅尔菲娜吗?
就算思考假设,事到如今也无济于事。而且,为了女主角玛莉亚的幸福,不管结果如何,梅尔菲娜都有可能退出。可能性很高。
……你有喜欢的男人吗?
梅尔菲娜噗哧一笑。
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笑法很讨厌。
我说过了吧,目前没有。
她心想,这样或许比较好。
即使不受政治婚姻的丈夫所爱,也想生很多孩子。想被孩子们围绕、被他们所爱,想得到幸福。
她抱着这样的愿望嫁过来,但别说丈夫亚雷克希斯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动心过。
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想要一个爱自己的孩子,冷静想想,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而且,她现在甚至觉得只能固执于游戏中的梅尔菲娜很可悲。
好吧。当其中一方希望离婚时,我们再商量彼此都能接受的时期和条件,然后答应离婚。我保证届时也会遵守与恩卡地方领主的交易条件。
……谢谢您。
这句话让她松了口气,但另一方面,她也感到非常寂寞。
虽然时间不满一年,但公爵夫人梅尔菲娜冯奥多兰德这个名字,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梅尔菲娜熟悉的名字。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亚雷克希斯不会要求梅尔菲娜做名义上的妻子以外的事。
他不打算爱她,所以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喜欢的地方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理解为他宣布梅尔菲娜自由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会要求梅尔菲娜的爱,但梅尔菲娜爱上别人也没关系。即使真的发生了,亚雷克希斯也绝对不会插嘴。
如今,他们彼此同意并阐明了这一点。仅此而已。
她请屏息静观其变的玛丽再倒一杯掺水的蒸馏酒。她举起装满两人份酒的其中一只杯子,想起当时的话语,仿佛要藏起变冷的手掌般紧紧握住。
尽管她现在仍无法善意地接受亚雷克希斯那天的话语和态度,但她毫不怀疑他是契约主义者。实际上,自从来到恩卡地区后,亚雷克希斯从未以丈夫的强权从梅尔菲娜身上夺走任何东西。
这个人是撕裂、伤害自己内心的人。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像这样面对面,能够平静地谈论未来。
可能是酒精造成的酩酊之故,她变得稍微多话,一直封闭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心话从口中流露出来。
公爵大人,我不想永远被已经发生的事情所束缚,一直痛苦下去。
她停顿一下,紧闭双唇。
多亏暖炉和蒸馏酒,她并不觉得冷。
然而,冰冷的石块却一直沉重地压在腹部深处。
我讨厌怨恨、复仇之类的事。
她不希望对自己冷漠的双亲遭遇不幸。
也不希望拒绝自己的亚雷克希斯感到后悔。
虽然她连自己期望的形式都还不清楚,但期望的事情只有一件。
她想安稳地生活,获得幸福。
对于取回前世记忆的梅尔菲娜而言,要向决定这种人生的命运世界复仇,并不是难事。
她可以制造火药代替肥料,制造武器代替农作物,趁饥荒发生时将武器分发给饥饿的农奴,然后如此低语。
如果想保护家人,就只能从吃小麦的人手中抢夺了。
面对压倒性的武器力量,体制应该会一口气倾倒。不过支配者也不是笨蛋,他们应该会动员魔法师,分析缴获的武器,制造出虽然称不上相同但很接近的武器,然后出面镇压暴动。
这个世界认可坚固的身份制度与连坐,将会被血淋淋的混乱吞没。她要掀起革命,将王室与贵族家的人送上断头台,然后当场砍下出现的圣女的头。如此一来,游戏中的梅尔菲娜的复仇就完成了吧。
——即使要走上满是鲜血的道路,只要梅菲娜有心,她也办得到。
——但是,梅菲娜不想选择那样的道路。
梅菲娜最初期望的是双亲的爱。
梅菲娜已经知道,恶意与暴力无法填补不被爱的伤痕。
无论过去受的伤有多深,无论怀里的石头有多冰冷,即使能够使伤口化脓,却无法温暖治愈。
——结果,温暖包覆梅菲娜的,是玛丽、谢德利克,以及恩卡地方人们的笑容与亲爱之情。
逃出公爵家的那一天,梅菲娜至今仍庆幸自己没有走错路。
所以,只要今后自己能够幸福,不要妨碍到别人,这样就够了。
是啊……你一定是这样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