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居在紫曜的视线里愈发清晰起来,他停住身形,看着面前漆红的二层阁楼,眼底的光晕渐浓,却添了些不知名的愁绪。
“是庄主吗?快请进。”一个婢女在阁楼底下做了个‘请’的姿势,朝着刚走过来的紫曜柔声道。
他看了看婢女有些发红的脸,挑了挑眉,何时在我的地方,却象极了一个外来人?真是讽刺了。
他如辰星般璀璨的眸子在婢女身上流连,最后停留在一块小小的玉佩上。
那是一只象牙白的玉佩,吊圆的玉身雕着几朵不知名的花的花瓣,中间是一颗细小的珍珠,下面的纹饰更加复杂,像是一种标记,又像是几个小篆文字。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紫曜自从母亲死后便无从得知,只记得她腰间似乎也有那么一块相同的玉佩。
他盯得入神,却不知道那个名叫岚儿的婢女已经被盯得六神无主,满脸通红了。
忽然,他像是反应了过来道,“这玉佩是从何而来?”
婢女“啊?”了一声,还没明白他突然而来的问话。
紫曜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这玉佩…?”
“哦!这是宫中分等级用的,一等宫女用的就是这种,每个等级的婢女都有相应的一块玉饰悬在腰间以示身份。庄主为何对此感兴趣呢?”婢女回过神来,大着胆子仰起头仔细盯着紫曜俊美的脸庞瞧着,甚至忘了庆王妃的吩咐。
紫曜和她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边上了阁楼。
婢女岚儿还愣在原地,似乎还沉浸在刚在对视那一刻的震撼里。她心跳的如此之快,快到几欲要从胸口跳出来。她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弑色庄的庄主竟是如此美好的人儿!
华贵的妇人轻轻放下手中的金雀钗,让一头乌黑的发随意散落在肩上。她披上一层纱衣,婀娜的体态在窗外迷蒙的夜色里若隐若现,媚人的身姿依然能够勾起万千男子心中的宿尘。她在放着古琴的几案旁坐下,抬起白玉般的手,优雅如流水般的琴音便从指尖倾泻而出。
轻快的音节没能打破这沉闷的夜色,一曲未终,终是难掩心中积郁,哀怨的愁绪渐渐从琴弦中飞腾起来,飘向无边的暗夜里。
站在阁楼的门外,紫曜被阵阵琴声深深吸引,强烈的哀怨充斥了整个雅居的里里外外。楼下的婢女被惊醒,赶忙跑了上来。
她对着紫曜笑了笑,轻轻敲了敲门道:“主子,庄主到了。”
琴声停了下来,片刻便被寂静的夜色吞噬。随着门被打开,妇人素颜随意的打扮让紫曜也为之一惊。美艳的妇人对着婢女道:“岚儿你先下去早些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打点了。”接着她柔媚的眼转向紫曜,“庄主,里面请。”说罢便转身进了屋。
岚儿应声低头退了下去。紫曜闻言,眉头深锁,心下更是好奇不已,抬腿进了屋。
门被岚儿轻轻阖上,屋里只剩下紫曜和庆王妃两个人,紫阳早被丫鬟带到偏房去睡了,诡异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回转,久久无法冲散。
紫曜对这里的一桌一椅都不陌生,他径自走向桌边坐下,淡淡地开口:“庆王妃果然是天姿国色,风韵不减当年哪!这几日来弑色庄,不知所为何事?”
美丽的少妇抿嘴笑了笑,白玉般的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挽向而后,“庄主谬赞了。不知庄主可听说了宫中的一些传言?”
“深宫似海,传言自古以来便是不少。不知庆王妃所指的,具体是什么事呢?近日里庄内事务繁忙,恐怕对您所指之事鲜有听闻呢!”紫曜皮笑肉不笑道,姿态竟是从未有过的盛气凌人。
庆王妃似乎是看出了他拒绝的姿态,她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紫曜的对面坐下,轻声道:“听闻弑色庄势力之大,朝廷也要忌惮三分。”她看了眼紫曜,接着道:“但若不是因为皇帝偏爱甄妃娘娘,恐怕即便是您这样的势力,也必将全力剿灭,为何还要处处庇护?”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紫曜眉毛一挑,有些迷惑。这弑色庄全凭自己一手建起,此刻却被人说是凭借他人之力而来,怎叫紫曜不感到疑惑?
且听她说个缘由,动怒大可不必。
“庄主心知肚明才对,若是非要逼我说出来,恐怕有辱甄妃声誉。这,总不会是您所愿见的。”庆王妃靠近紫曜的脸,盯着他褐色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紫曜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腰间的佩玉,还有,她如花般娇艳的容颜。
她是宫中的人,紫曜不是不知道。
只是此刻,他忽然有些害怕了。庆王妃的话里有话,矛头直接指向那个甄妃。
难道…?
不!不可能!绝对不会是这样!
紫曜心里波澜起伏,表面却依然平静如水。他抬了抬眼,“我不觉得自己清楚您的意思。”
庆王妃眼神一凛,忽然道:“莫非庄主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是什么身份?!”
紫曜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却无法承受那沉重一击的波澜。他肩膀微微发抖,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关于母亲的一切。此刻,却要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难道…?”他颤抖着发问,还是不敢相信。
“没错!皇帝最为宠爱的甄妃便是你的娘亲。皇上自觉有愧与她,补偿的机会唯有甄妃的私生子,他自然对你有所迁就。这也就是弑色庄囤财富国,朝廷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的真正缘由!”
紫曜闭上眼睛,迟迟不能言语。原来自己的娘亲竟然是皇宫里的妃子,这真是天意弄人。在他看到那枚玉佩的时候,本以为母亲的身份同岚儿一样,是个一等宫女,却不知早已贵为皇妃。此刻的他,百感交集,却不知该哭该笑,自己已然成了甄妃在外的私生子!
身世如此不清不白,对紫曜而言,又是何等的伤害。
良久,他缓缓道:“庆王妃如此神通广大,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他的问话明显的质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又似灭亡前夕的返照。
庆王妃明媚地笑了,她站起身,轻纱缓缓拂过桌面,从紫曜手边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