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弑色庄,紫曜便独自一人来到了郊外的一片竹林里。那片林子的名字并不重要,紫曜甚至从来没有问过那个女人它的由来。只记得当初冬梅肆意开放的时候,她带自己来到这里,三天三夜没有离开。只为了看那片梅园如鲜血漫天,开放着点点红梅,迎着初冬的寒意将二人包围。
那时候他只是个九岁的少年。同行的还有自己的父亲,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她的母亲——一个来自宫中的女人。她有着凝脂般的皮肤,和温暖的笑容。紫曜没有问父亲任何关于她的故事,只是享受着一年一次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少年细腻的情感被去年的冬雪彻底冰封。漫天的血染红了梅树下的片片白雪,紫曜永远忘不了两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情景。那时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是努力在脑海中不断刻画那个提着剑的身影。
剑尖跟铺满白雪的地面接触着,靠近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少年。
再次睁开眼睛,紫曜已经成了那人的大弟子,而墨羽便是随后到来的师妹,也是那人最为宠爱的弟子。对于仇恨,紫曜从来没有停止过诠释。七星石从那天之后就好像从世间消失了,紫曜知道,那是爹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那是属于他的东西,也必将属于他。他不想滥杀无辜,直到再次看到那把古剑。
小金不顾危险,从师父的故居找到这把流着鲜血的古剑。才让紫曜彻底下定了决心。
十三年前的事历历在目,只为了那把剑的到来。这才是开始,复仇的开始。
紫曜苍白的指尖轻触冰凉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他久久地停在那里,直到手心的温度同样变得冰凉。
马车停在一片翠绿的竹林里,苏瑾刚被推下马车,就立刻被着一片绿意吸引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绣着来自大自然的芬芳。如果不是被逼迫着生死难保,她一定会吟首诗来赞美这一处绝美的地方。
玄洛被下人扶着下了马车,他披上一件风衣,似乎是被这郊外的寒意偷袭了,他的脸色差了不少。不过多半也是因为他本就阴晴不定的个性罢了。
他绣着金色飞龙的长靴轻轻落在厚厚的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蓝色身影渐渐行至竹林深处。几个下属再次押着苏瑾跟上了主子的脚步。
参天的竹子越来越密集,几乎要将天色覆盖。偶尔从竹叶的缝隙里射出几缕光线,反而刺眼地让人更加不舒服。
苏瑾跟在玄洛身后,左右张望,不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本来就是近视眼,看了也是白搭。
玄洛忽然停住,迅速侧身。苏瑾赶紧退后一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
一片竹叶刺破空气,以雷电不及的速度直直刺向身侧的竹身,幸好快速躲闪而过,不然也必是一死。
苏瑾又是一身冷汗,身在一个架空时代的靖文国。不变的,却还是永恒的你争我斗,生死较量。似乎只要稍不防备,就很有可能命丧黄泉。
“傅公子,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还记得我么?”玄洛并不在意方才的一袭,云淡风轻道。在苏瑾看来,他似乎还挺享受,至少表情居然多了丝生气。
“原来是二皇子殿下啊,果然是好久不见。”充满磁性的嗓音毫无疑问地撼动了苏瑾的心跳。
她根本没想到那人给自己的感觉是如此具有力度。苏瑾抬起头,看见紫色的轻纱从眼前飘落,还是那张绝美的脸庞。还是那双深不见底的褐色双瞳。
玄洛从身后拉出苏瑾,对着紫曜笑了笑道:“傅公子对这位姑娘应该不陌生吧?”
紫曜站定,看了眼苏瑾,神色复杂道:“的确是有一面之缘。二皇子跑来这里,总不会是为了问这一句吧?”他眼中多了丝嘲弄,斜倚在一棵竹子边,姿态散漫。
玄洛笑了起来,“自然不是。七星石你应该不陌生吧?你爹娘当年无辜被杀也是因为它,现在呢,这个女人也将为它血祭。”玄洛用眼神示意提着长剑的属下,阴冷地吐出这一串字眼。他再次瞥了眼紫曜,接着道:“除非,你乖乖将七星石交出来,我便可饶她一命。”
训练有素的下属得到主子的指令,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苏瑾的脖颈。她几乎能够感受到长剑里传来的冰冷温度,片刻间已经抵达她全身各个细胞。
紫曜不为所动,一动不动地盯着玄洛道:“七星石早就不再我这里了,你杀了她也没用。”
“是么?哼、”玄洛一把抢过下属手间的长剑,向进推进半寸之余,冷笑着继续道:“那就让她祭奠这把剑吧!”
剑尖又进了半寸,白皙的脖颈流出殷红的血液,顺着苏瑾的脖子上缓缓流淌。
她强忍住疼痛,任人宰割的感觉都不及紫曜那无关痛痒的语气来的伤人。苏瑾宁可死,也不想强迫任何人为自己做出选择。
不管选择的结果是什么,苏瑾都不想看到。这种感觉就像是跟自己赌气,明明心不甘情不愿,却一定得保全最后一丝尊严!
紫曜心下一恸,没想到那个有些怯懦的女子居然可以如此不卑不亢地接受死亡的吞噬。他还是站在原地,轻佻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苏瑾而有所变化。
“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哪、”玄洛松了执剑的手,讽刺地说道。他如画般的容颜在竹林里愈发显得妖艳,他邪魅地勾起嘴角,道:“有个叫李松的人,据说是你家乡那边的郎中,他十年前和你爹娘有些交情,如果七星石不再你手里,想必是你爹娘托付给了他保管。本宫大不了再给你一天时间。一天后的此时,便是她的忌日!”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不自己去找?”紫曜挑了挑眉道。
“本宫自然愿意去找,可比起你这神通广大的弑色庄庄主,岂不是来的更加容易些?”玄洛靠近紫曜,修长的手指抚上紫曜如同石刻的脸庞,别有深意道。
剑尖离开了苏瑾的脖颈,她瞬间放松下来。那种紧张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摸向自己的脖子,手指上全是鲜红的血,虽然没有伤及经脉,也疼得她几欲昏厥。
终于,苏瑾没能稳稳地站定,便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