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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4近乡情更怯

作者:烟花|发布时间:2024-12-20 13:40|字数:2329

  洛川城是深居腹地的大城,人口众多,逍遥宫在这里自然有大盘口,不像辽定那样只是个小酒馆,而是有堂堂正正、高屋挑檐的分舵。萧千仞为了议事方便和武林同道礼仪留在福仙楼,达生则独自先回分舵筛情报。

  “南门主…”分舵的一个手下拿着张纸条,犹犹豫豫地敲门,达生柳眉一扬,“什么事?”

  “刚才有只鸟…停在门前不走,脚上绑着这纸条。”

  鸟?难道是夜萝?达生面色微寒。向梓砂走后,主上不顾身体疯了一样追查幽冥鬼宫,抓到了‘日夜游神’、逼出了鬼王,才确定一切都是夜萝的骗局,他的毒是替向梓砂中的。那时夜萝已然上京,萧千仞给萧百川发了讯,后来听说赵豫娶了小妾,名叫阿萝,应是夜萝无疑。自那后他们再没得到过夜萝的消息,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

  达生打开纸卷一看,上面写着‘酉时三刻,顺安茶庄’。

  “那只鸟是什么鸟?”

  “嗯…有杜鹃大小的黑色鸟,不知道名字…”

  达生摆摆手让他退下。这个笔迹不是夜萝,她不认识。而且夜狩谷用的信鸟都小巧,没见过杜鹃那么大的。这个能驭兽的人是谁?为什么找她而不是找萧千仞?

  顺安茶庄在福仙楼的背面,离逍遥宫分舵也不远。达生提前到找个角落坐下,冷眼戒备。邻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原本背对着她坐着的人双腿嚣张地翻过长条凳,胳膊搭在桌上,杏色麻衣,眸色清亮。

  “原来心狠手辣的南门主也有谨小慎微的时候…”向梓砂偏着头笑,“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达生对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愣了,半晌恶狠狠地说:“三日?这三日你一定是朝歌暮饮、乐不思蜀了?”

  向梓砂对着她笑,唇红齿白的样子。达生又仔细从头到脚看了她几遍,一向高贵冷艳的人眼睛却似乎红了,声音怪怪地说:“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当初她从断崖跳下,一句话也不留,等他们安顿好萧千仞派人去找,围着山头一根头发都不漏地找了一圈,只找到一处被孤狼舔舐的血迹。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向梓砂还是笑,眉目低垂,一副任打任骂的乖巧样子,拉着达生的手微微摇晃,撒娇。这个世界她无亲无故,达生就是她姐姐,出门议论哪个男人俊俏、回家讨论哪件衣裙入时,同吃同玩、无话不谈的姐姐。达生别扭着装作生气不看她,眼角眉梢却都是扬着的。

  两人包了个雅座细谈。向梓砂从西荒讲到南泽,蒙城灭匪、西疆允婚、南泽暗探、入活人墓…往事种种,如今讲来,犹如梦境。达生不冷不热地斜睨着她说:“你都答应寒星骆的婚约了,还跑回来?当将军夫人多自在贵气啊…”

  向梓砂本来想解释那婚约自己一出南泽就拒了,话到嘴边突然梗住,闷着气似的说:“那他不也带着何月眠寸步不离么…”

  达生用一种‘让你不回家遭报应了吧’的眼神看着她,又东扯西扯了些别的,才突然说:“主上的眼睛不是何月眠治好的。”

  向梓砂愣住。

  原来萧千仞的眼睛,是让萧百川治好的。事发当时时间紧急,一时找不到其他人,不得不让何月眠医治。后来萧百川来,把施针的方法教给了逍遥宫里其他药师,萧千仞就再没有让何月眠医治过。但是何月眠死缠烂打,萧去哪里她即使一个人在后面走也要跟去,萧千仞被缠的没法,念着她到底是救过自己一命,只好让她随行。

  当真造化弄人,向梓砂叹一口气。早知道萧百川就是圣手阎罗施修的独传弟子,她也不用那么辛苦,冒死宁愿跳崖也要离开,换何月眠治他一双眼睛。不过…长苏离京城还远,等萧百川过来也许就误了时机,她这一番苦也不能算白吃。

  达生嫌弃地瞥一眼她小媳妇的表情,冷艳地敲她额头。

  “你怎么不直接去找主上?”

  向梓砂苦笑,“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而且,不论缘由,我走时到底是许过承诺的。现在要反悔,总得给人个说法…”达生莫名其妙,她却只是笑,不肯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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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凤山客栈。向梓砂伏在榆木窗台上,一手牵着骨笛有节奏地左右摇摆。

  “啊——”倒数第二间房中传来尖叫怒骂声。向梓砂抿唇而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出门跟其他人一起看热闹。

  那屋里住的是一对夫妻,皆是武林中人,见了掌柜揪起领子作势就要打。掌柜吓得直喊饶命,向梓砂怡然抬手拦下。

  “这位兄台稍安勿躁,小女子自有家传驱虫法门,愿与兄台换房。”男人停下手,意外地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好心人。

  “姑娘有所不知,房内除了大量蚂蚁之外,还有蜘蛛蝎子等毒虫,姑娘身量单薄,只怕有危险,还是让我教训这黑心商家…”

  向梓砂阻住他,一手在袖笼里控着骨笛,一手装模作样地掏出个香囊。众目睽睽之下,满地虫蚁果然潮水般涌出,令人咋舌。向梓砂莞尔笑道:“兄台有所不知,这香囊效力只有三个时辰,配方却不便外传。如果兄台愿意,小女子可与兄台换房。”

  武林大会期间,来得迟的人都没地方住,找附近的农家凑合,有人愿意换干净房间住哪有人会不愿意?那对夫妻转怒为喜,和和气气地同她换了,掌柜对她千恩万谢,奉送了一碟马蹄糕一碟荷叶酥。向梓砂倚窗而坐舒舒服服地吹着风,抿一口荷叶酥,满口清甜。窗开半扇,从她的角度正正望过去,是福仙楼二层最末、采光最好的一间房。

  对面的窗户也开着,屋里的男人也坐在窗边。他低头对着书卷,天色微暗,他英挺的侧脸上留下暧昧纠缠的阴影,脊背挺直,从容可靠的样子。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清楚地描述关于他的每一寸细节。

  他翻过一页书。她低眉微笑,食指指腹摩挲磨旧光亮的榆木窗棂。

  他从前不喜欢在窗边看书,因为风会吹动纸页。可是她住楼上时喜欢在窗边吹风,久而久之,他也被带出了这个习惯。

  那些岁月,无声无息地过去,却令人无法抗拒地留下印记。

  那夜她灯也没亮,一直坐在窗边看他。他不知看了什么有趣的书,竟然也没换地方,就在窗边她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翻书页,两人遥遥相对,时光宁静美好。直到月至中天,他关窗熄了烛火去休息。向梓砂也闭上窗去休息,近两年来第一次安然睡去、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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