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骆歌毕,向梓砂刚好跳完,跪地后仰两臂张开,胸颈拗成美丽的弧,红纱拖出两条迤逦华美的曲线。一室寂静,渐渐有人回过神来,满堂惊叹之声。土匪头子结巴了一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当然不能说实话,向梓砂起身低头一笑,“小女子,名为萧砂。”
萧……寒星骆收回目光,转而盯着土匪头子的举动。土匪头子眯起眼细细打量她一会儿,拍着大腿说:“好!老子现在什么都有了!就差一个压寨夫人!小娘子这么惹火,正好与老子般配!”四周的土匪们都哄闹起来,声势颇大。寒星骆低下头像一只狩猎的豹般绷紧肌肉,握琴把的手上青筋暴起。
既然是要用美人计令对方松懈,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在向梓砂的预料之中。她掩口蹙眉,作为难的样子说:“得白虎王厚爱,真是不胜荣幸。可惜,小女子已经嫁做人妇,残花败柳之身…”
这么一个亭亭玉立玲珑有致的年轻女子,堂而皇之地说什么残花败柳之身,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土匪头子愣了一会儿才问:“……嫁了?嫁给谁了?”
“寒星骆寒将军。”她知道寒星骆是所有边关土匪最忌惮的人,说他的名字才能起到震慑作用。土匪头子果然沉默下来,脸色阴晴不定。她目光扫过时看到寒星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脊背僵直。座下一个土匪凑上去低声说:“头儿,这个女人碰不得啊,万一真是寒星骆的女人,被他知道了,还不得立即过来把咱们都生吞活剥了!”
土匪头子脸色一变,一巴掌糊过去拍得那人摔倒在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不长记性的东西!老子现在是白虎王!不是什么头儿!”土匪头子怒喝,“被他知道又如何!这蒙城都是老子的了!早晚西疆也是老子的!老子也弄个将军王来做做!”
向梓砂心道不好,果然听到土匪头子蛮横霸道地说:“寒星骆既然把你送进来,说明他不是怕了老子,就是根本不在乎你!老子就算今天要了你他也不会吭一声的!”
“只怕配不上白虎王…”向梓砂在土匪头子的吼叫中艰难地辩解。
“无妨!”土匪头子嚣张打断,“就做个妾好了!不过你放心!老子一定比那姓寒的强,让你欲仙欲死!哈哈哈!”土匪们都哄笑起来,她努力维持着合适的表情,困难地喊。但是再没有人能听进去,混乱中有人喊打铁趁热,今天就拜天地圆房!他们当然不讲究什么黄道吉日,三媒六证,土匪头子哈哈笑着走下座来,铁钳一样的粗黑手掌钳住向梓砂的胳膊,作势要拜天地。她怕露馅不到最后一步不敢真的挣扎,可是以她的力气不拼死的挣扎哪有半点用处,当即被土匪头子拽得一个趔趄,晕头转向地朝门外拜了一拜!
屋里聚集了四五十个粗野的土匪,吵闹起来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她被拉起来后他们吵嚷得更下流了,黑压压地涌上来把两人团团围住。她背上直冒冷汗,但是又被一圈人墙堵得吵得大脑一片空白。拉着她的手凶狠地一扯,周围有其他的手伸过来推搡她,令她转过身,行第二个礼。就在她无能为力被压着低下身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寒星骆带着阎罗般可怕的杀人表情,屹立在人墙中。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似乎与他交换了一个漫长的眼神,然后她顺从地俯身一拜,接着毫不犹豫地全力一挣甩脱土匪头子的拉扯,然后就地翻滚开。与此同时,寒星骆蓦地拔地而起,踩过一个土匪的肩膀从高处砸落,一掌劈在俯身跪拜的土匪头子天顶上,这一击之重,竟令土匪头子的脑壳变形眼眶暴血!
兔起鹘落,快得没人反应得过来!寒星骆拉起向梓砂,她抓着他的手向后拖。不行!现在走的话,土匪们只要出了这个院子立刻就会发现城门的异变,这个失败的代价他们承受不起!两人在电光火石间交换了个眼神,寒星骆了然随手提起墙上挂的一把刀。这时候,匪徒们正刚刚理解了首领已死的情况,脸上表情变化各异,抽出武器来!
“杀了他们,为头儿报仇!”一个眼闪精光的人大喝!这帮匪徒果非泛泛之辈,看来有很像样的体系,头领死后没有立刻像没头苍蝇似的一盘散沙,那个叫喊的人只怕是二把手,想趁着这机会立威掌权,改朝换代!向梓砂抽出藏在袖中的软钢丝。不能帮忙,起码也要能自保!寒星骆眼角瞄到忍不住暗暗赞许,痛快地放开手拼杀!
幸好!幸好今日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她!换了别的女子,他都会有后顾之忧被牵制!
寒星骆行伍出身,动作利落迅捷毫不拖泥带水,寻常土匪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个两三招之内就被击中要害,喷出来的血花溅在他身上,染得两袖嫣红。
“向姑娘!”
糟了!刚才那么乱,把欣悠忘了!向梓砂拼命回身,欣悠已经被一个土匪逼到墙角无路可退。她猫一般绕过层层人墙,跳到那人背上软钢丝同时深勒进那人颈肉里一扯,皮开肉绽喉管破裂,血喷出来浇了欣悠满脸,但那人还未死,就在向梓砂耳边发出可怖的呼吸声。她手一松那人像断线的木偶般跌倒,寒星骆这时赶过来,横刀挡开其他朝向她们俩的兵器。
“跑!找窄路!”寒星骆大吼。
她会意,扯着欣悠在府内疯狂乱转,寒星骆在后面跟着。
终于找到一处两人并行的走廊,这里对方不能一拥而上,好歹能撑一会儿。向梓砂像刚脱出窒息一般大口呼吸,尽量忽视自己手上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和黏腻陌生的触感。叫骂声兵戈相撞声聒噪刺耳,前面的男人已经挂了彩,隔着薄薄衣衫能看到他背后肌肉隆起复杂的纹路;身后的女孩子喘着粗气,颤抖不已地牵着她衣角;她自己双手也被钢丝勒出血纹,全身肌肉都因用力过度而疼痛。寡不敌众,神勇如项羽也抵挡不了千军万马,寒星骆武功再高,在这么多人的合围下也不能万无一失,甚至很快就会体力不支。她今天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有土匪绕路从走廊后面攻来,她费力挡住。灯影摇曳,刀枪激鸣,她动作不停,心里却控制不了地只能想到一个画面——玉溪城外,荒郊野岭,那个男子沉静从容地背对敌人,给她一把他随身带着的银质飞刀,用安抚的力道拍她的头顶,掌心温热宜人。
“小心!”
她还来不及回头便被一个灼热的人从背后拥住,然后某种湿热粘稠的液体快速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