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翻转身体后，加尔尼耶以脚着地。他就像冰壶的石头一样，在机库的地板上猛烈滑行。当然，他毫发无伤。不过我的目标在别的地方。
我瞄准的是掉在机库角落的另一颗石头——
加尔尼耶迅速采取护身倒法，然后站了起来。
——？
他立刻觉得脚底不太对劲，将视线落在地板上。
加尔尼耶踩着我被扯断的粗壮手臂。
那是我刚才被狙击打飞的手臂。
——就是现在，咬住他！
我一这么想，我掉在地上的手臂就爆炸性地膨胀。
从手臂中诞生的是〈不祥胶肿（维克多古里欧玛）〉。
————！
古里欧玛出其不意的一击，扯断了加尔尼耶立刻防御的手臂。那个断面不是机械，也不是生物，而是无机质的手臂。
古里欧玛直接压在加尔尼耶身上，张开大嘴。
加尔尼耶就要被肉块怪物吃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臂断面喷出耀眼的闪光。
那个东西瞬间膨胀成球状，留下滋……的声音，将古利欧玛吞进纯白之中。
片刻之后，白色球体缩小消失。
只留下大量的灰烬。
——他竟然藏着那种兵器……
竟然在一瞬间就把顽强的古利欧玛火葬了。
加尔尼耶立刻站起身，用剩下的手臂反手握住短刀。
他重新面向我，眼神依然充满强烈的战意。
到头来，刚才的攻防只是彼此互相展示底牌，但我从中成功取得了几项战果。
加尔尼耶也失去了一只手。
这样条件就相同了。接下来轮到我进攻。
我如此判断，向前倾身。
就在我伸出爪子，准备夺走战斗的主导权时——
加尔尼耶全身紧缩，让人产生他是不是变身成小猫的错觉——
就在我这么想的下一瞬间。
加尔尼耶的身体消失了。
紧接着，一阵旋风从我脚边吹过。
——那已经脱离生物的范畴（范畴）的加速。
左脚失去力气。
屠夫的巨躯跪倒在地。
——就像被歌颂为无敌的阿基里斯，最后还是双膝跪地一样。
——我感觉自己的胸口，被饥饿的野狼的呼吸给抓住了。
我全身发冷，背后传来强烈的耳鸣。从耳鸣深处传来清晰的冷淡轮廓，那就是死亡。
在我的背后，那个可恨的死亡，就在我的身边笑着——
加尔尼耶要来分出胜负了。
既然如此，就代表他确定自己能够解决我吧。
在我的记忆之中，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失败过。
一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就放松下来，肩膀也稍微变轻了。
——不要放弃。
直到一切都毁灭为止。
在战场上，死亡会猎杀四处逃窜的人的首级，也会躲藏在穷追不舍的人身后。
所以当你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时，就要想起这些。死亡是你的伙伴，你受到死亡的爱戴。那些家伙喜欢看你痛苦挣扎的模样，所以只要你希望，降临在你身上的死亡都会给你时间。你恨吗？你一定很恨吧。那么，你就带着那一瞬间会像笨蛋一样笑的死亡，逼近敌人吧。把前来狩猎你性命的死神，全部推给敌人吧。
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当这钢铁般的意志，消除你心中的原始恐惧时，你就会成为战场上的死神。
站起来战斗吧。
等这件事结束，我再请你吃芝士蛋糕——
我听见某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扯下破烂的围裙，随便一扔。
围裙在背后展开，我感觉到击中的手感。
头被围裙罩住，视野被遮蔽的加尔尼耶，当然会预料到我的反击。
我感觉到他紧急刹车，往后跳开。
加尔尼耶和我拉开距离，用刀子割开罩住自己的围裙，恢复视野。
下一秒，枪声响起。
从围裙后方现身的加尔尼耶，停下动作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茫然地按住胸口，红色液体从指缝间喷出。
我隔着冒着烟的左轮手枪，与加尔尼耶四目相交。
——这是刚才用扭腰抛摔时，从他的枪套中拔出来的左轮手枪。
这个动作，我经过千锤百炼，已经化为肌肉记忆。在海文的地下已经证实过，加尔尼耶跟不上我熟练的窃盗（）动作。
他是改造人，光是胸口中枪或许不会死。
我又开了一枪，射穿他的膝盖。
加尔尼耶屈膝跪地。
他松开手中的刀，跪在地上盯着地板，一动也不动。从手臂发射的那门大炮，大概只能发射一发吧。他的眼神已经没有战意。
机库陷入一片寂静。
我拖着被砍伤的左脚，走到加尔尼耶身旁。
加尔尼耶移开视线，没有看我。
他直视前方，开口说道：
我一直想引导你。
……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加尔尼耶的胸口虽然不断喷出红色液体，却没有血的气味。液体很清爽。
虽说是我自己期望的，但是成为只会战斗的木偶之后，超越命运的每一天，就像在沙漠中不断抓起脚边的沙子咀嚼一样。当初的热情不知不觉间藏在远方的沙丘，为了追求绝对无法到达的海市蜃楼，我独自在夜晚中感到干渴。
……
失去名为希望的路标，我们只能在无尽的生死相争中徘徊，只能眼冒金星，当场蹲下。这样的我，为什么能够引导你走上新的道路呢？如果我能更早下决定就好了。结果，我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还在犹豫。看着消灭幽鬼，似乎很高兴地呼唤我名字的你的背影，我犹豫了。
犹豫吗……
在那之后，我不断思考却想不通的事情，现在像这样跟你面对面，我终于想通了。也就是说，我只是个把你逼入更深痛苦夜晚的灾厄散播者，是个散播疯狂的瘟疫之神。
疯狂是孤独孕育的。我在成为屠杀鬼的那段日子里，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清楚在牢狱的那段日子，我的思考有多么疯狂。
不跟任何人说话，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反复空转思考，最后在思考的中心产生疯狂。无法看透的明天带来的压力和郁闷加速了这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