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暴力。看似能够控制,其实根本控制不了。原本在身边的某人,不知不觉间就死了,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在牢狱里,我不知不小心杀死了多少人类的女性。当然我也吃过她们。阿比盖尔,你懂我当时的心情吗?
……
比做爱更舒服,棒极了。
我把屠夫的脸凑近,窥视阿比盖尔的脸。她的眼眸接触到我白色的吐息,浮现些许怯意。
不管是人类还是外星人,我都无所谓。在活生生吃掉对方的时候,我是不是有在做该做的事呢……我是不是没有迷失方向,有在完成使命呢?我打从心底涌起这种满足感,胸口满是感动。
我伸出黝黑的舌头,舔着她的脖子。
当然,一开始我对杀死人类、吃掉人类多少有些抗拒,但还是赢不了饥饿感。不知不觉间,我变得毫无抗拒,甚至可以说上战场吃人类,是我那段生活唯一的娱乐。
你骗人——
侵犯、杀害、吃掉。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我往后退了几步,摊开双手。
——内在也跟外表一样。我是屠杀鬼(屠夫)。接下来我要跟堡垒的人族大干一场(),侵犯(),杀个不停()。
……不对。
阿比盖尔摇头否定。
快想起来。想起那个高傲又强大的自己……你应该也有跟同伴们一起度过的美好回忆,或是快乐的回忆……我确实听到了。听说你面对外星人也毫不畏惧,战斗时间长到令人惊讶,最后还活了下来。
高傲……?快乐……?哪里有?
我嗤之以鼻。
接着不屑地说道。
就算试着回溯模糊的记忆,我的人生也不存在任何幸福。仅存的少许记忆,是从翻找剩饭的悲惨日子,以及侵犯我时笑得下流的大叔肮脏的胡渣开始。我就是吃着那些家伙的屎长大的。
我待过的堡垒因为天谴而毁灭。当时我打从心底感谢上天,甚至有一瞬间差点相信神的存在。即使如此,我的恶梦还是没有结束。最后我被某人带走,成为士兵。等待着我的是地狱般的训练生活。我明明处于营养失调的状态,每天却彻底被操到吃不下饭。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笑过。
等到身体成长之后,这次换成被下药,让肉体维持在既非男也非女的状态。等我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变成再也无法生育。不过也多亏如此,我才能尽情玩乐,也杀了很多敌人。我杀的敌人不只有外星人,只要有人下令,就算是人类我也照杀不误。简直就像杀人机器。
我讨厌这样的身体。
这是被弄脏、被锻造,丑陋到让人不忍卒睹的肉体。
阿比盖尔呆站在原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脑袋前后微微摇晃。
为什么我能活过危险的战场?因为我很强吗?不对。
我摇头否定。
——答案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想死。
我来告诉你在战场上存活的诀窍吧。如果害怕死亡,想要逃离死亡,就一定会被那家伙从背后偷袭。不是那样,只要朝死亡前进就好。
那不是迎向死亡的意思。那样会陷入和死亡战斗的窘境。死亡很强,没有人能战胜死亡。不是那样,而是追求死亡。
抱着赴死的念头,冲进更危险的场所。这样一来,死亡反而会逃走。
只要站在直到刚才为止死亡都还存在的场所,不知不觉间,死亡就会逃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然后又会站在那里盯着我嘲笑。死亡这家伙很坏心眼啊。在战场上坏心眼到惹人厌的地步。
所以只有我存活下来,周遭的同伴都死了。那是当然的。我虽然会嗅到死亡的气息冲过去,但同伴们是抱着存活下来的打算。
他们相信我,认为那里有活路而跟着我。可是动机实在差太多了,所以只有我存活下来。
那个叫尼格尔的家伙很过分吧。
他不是值得尊敬的士兵。而且尼格尔即使在脑袋的某处明白这点,也没有停止行动。金色的死神,形容得很贴切。
这算是报应吗……就连现在,漫长的活地狱终于结束,我却还是像这样活着丢人现眼。
我看着恍神的阿比盖尔,接着看向她身后的神。祂似乎在听我告解,还发出嘲笑。
唉……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场恶梦?
我恨生养我、给我这种人生的某人。我恨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希望刚出生就有人把我杀掉。到底是谁把这种恶质玩笑般的命运强加在我身上?真想直接见那个人,好好抱怨个几句。
我告解完,昏暗的礼拜堂立刻充满寂静。
几秒后,阿比盖尔的眼眸如涟漪般荡漾。
一滴水珠滑落她的脸颊,随后,端正的脸庞扭曲。
阿比盖尔眉头紧皱,手捂着嘴,立刻低下头。她的脖子僵硬,肩膀微微颤抖。表情被垂下的金发遮住,看不见。
——明明没必要哭。
我并没有责备她,只是稍微提到自己还记得的事情而已。这样讲,不就搞得我好像是坏人吗?
可是她的反应实在莫名其妙,就算想道歉,也不知道该为了什么道歉。
总之,还是赶快道歉吧。
正当我东想西想的时候……
……对不起……
礼拜堂里响起微弱的呻吟。
……对不起……
阿比盖尔低着头,只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想道歉,结果反而被她道歉了。我只能不知所措。
——不过,女人的眼泪似乎真的很有力量。
原本充血的脑袋已经完全冷却。
我走近她,温柔地抚摸她美丽的头发。
阿比盖尔吸了一下鼻子,发出声音之后抬头看着我。
————即使如此,杰沃丹,你还是有心。还是有像这样来迎接我的理性。尼格尔的人格现在依然活着。
是啊,没错。
那时候的生活,并不是全部变成过去的图画。现在也以朦胧的人格,在这个肉块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