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被怡王妃的气势所震慑,他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王妃请恕罪。”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红衣少女,正色说道,“末将正是受了皇命前来捉拿北漠公主!”
受皇命?沈慈安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看向面不改色的兰珂,只见她脸上的表情透着一丝不屑。
沈慈安急忙拦住赵安的去路,带着一丝希冀的询问着,“赵将军,这……是不是皇上弄错了?”
“王妃娘娘,末将的确是受了皇命而来,还请王妃娘娘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赵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言语之间的警告之意是再明显不过。
当兰珂被人捆绑住手脚带走的时候,她眼里透出的冷意让沈慈安有些喉头一滞,她苍凉一笑,“都说中原人最善背信弃义,我兰珂总算是领教到了!”
漫天风雨中,再不见那道红色蹁跹的身影。
沈慈安忽然有些后悔,昨日她不应该将兰珂挽留下来,还将无辜的兰珂牵扯进来,明日又会是什么一场腥风血雨呢?
耳边惊雷滚滚,屋外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她已经收到消息,逸尘今晚会宿在皇宫,明天才会归来。
哄睡下念尘,沈慈安守在他的身畔,翻来覆去,听了一夜雨打芭蕉,无眠到天明。
晨光熹微,朱逸尘一身酒气的回了王府,紧蹙的眉宇,眼底的黛青色,看得出来昨夜他也是一夜未眠。
昨晚,他陪酒,所幸喝得并没有皇上多,不然宿醉会引起他的旧疾。
丫鬟见了他纷纷俯身行礼,“王爷。”
他点了点头,似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府上的兰珂姑娘呢?”
丫鬟们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小声回答,“兰珂姑娘昨晚被赵将军抓走了。”
果不其然!皇兄还是迫不及待的抓走了兰珂,爱一个人爱到了这个地步,不惜搭上一个无辜的生命。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手,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紫藤下一脸憔悴的慈安,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走了过去,“怎么不多睡会?”
沈慈安拢了拢肩上披着的外衣,她摇了摇头,低眉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兰珂姑娘,害得她被皇上抓走了。”
兰珂是逸尘的救命恩人,她岂会眼睁睁看着兰珂被抓走无动于衷呢?
“放心吧,兰珂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这件事并不是我们就能左右得了的。”朱逸尘牵过她冰凉的手往内室走去。
宽慰之后,沈慈安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些。
吃早饭时,她告诉逸尘,她要去一趟皇宫探望一个人,大概需要半天时间。
朱逸尘夹了菜给她,也没细问是谁,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不如我陪你去吧!”
沈慈安本想婉言拒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难掩激动之色,弯唇嫣然一笑,“好啊!”
能在人生最后一程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一生也不算遗憾了吧!
皇宫,含光殿。
百花盛开的苗圃,梧桐树下,石桌旁,一个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女子唇角含笑,孜孜不倦的教着一个孩童学写汉子。
笔画歪歪扭扭,却有几分相似之意。
沈慈安携着朱逸尘在远处远远看着,这幅光景太美,若时间能够在这一刻永久停留,那该多好。
“逸尘,你还记得她么?”
朱逸尘蹙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徒然恍然大悟,“是妙菱吗?”一别这么多年,她已经贵为皇妃,做了孩子的母亲。
“你知道么?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皇宫,她入这皇宫,多半也是为了你。”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溪涧潺潺的流水。
“为了……我?”朱逸尘有些讶然,他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曾经只会在他身后调皮捣蛋的少女,已经不知不觉长得亭亭玉立。
“去吧,让她好好看看你,我想你们还有很多话想说。”沈慈安眷恋的看了身畔的男子一眼,旋即转身悄然离开。
树下的女子,乌黑的墨发及腰,低垂着好看的眉眼,耐心的教导着孩童识字,“琰儿,这首诗你会念吗?”
女子纤长的葱指指向宣纸上的一行簪花小楷,唇边漾开一抹柔和的笑容。
孩童扬起光洁如玉的脸庞,得意洋洋地说道,“母妃,孩儿念给您听。”
张妙菱含笑点了点头,只听他摇头晃脑,有模有样的念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晦。”
稚嫩的童声,在张妙菱听来,是那么的欣慰,景琰勤奋聪慧,总算没有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她不动声色的掩帕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熟悉的声音,“妙菱——”
慢慢转过身,一张俊朗温润如玉的脸庞轻咳映入眼帘,她一时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逸尘哥哥……”
那熟悉的眉眼,温暖的笑容,恍如隔世。
鼻尖一酸,眼里的泪水像是决堤的大海,收也收不住。
不顾还有宫女在一旁,她猛地扎进朱逸尘的怀抱,激动的用双手环住朱逸尘的腰肢,“逸尘哥哥,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我就知道逸尘哥哥福大命大,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我,我们。”她抽泣着,脸上在掩饰不住的欢呼雀跃。
激动到说话变得结结巴巴,俨然不像一个久居深宫,仪表万千的贵妃娘娘。
宫女心里像是明镜似得,一把抱起局促不安的景琰悄声离开。
朱逸尘低低一叹,抬手轻抚着她的脊背,怀中的女子忽然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汹涌而来。
“不要再哭了,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对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张妙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好!我一点都过得不好!”
这一刻,时间好像戛然而止,看着泪如决堤的张妙菱,朱逸尘的心底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他略带歉意的凝视着张妙菱,伸手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慈安说,你是因为我入宫,是这样的吗?”
张妙菱听后,她的脸色忽然便显现出悲伤,淡笑,“只要你平平安安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哪怕是付出她这辈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她也绝不后悔,只要他安然无恙的活着。
即使知道他爱的人不是她,她还是对他心心念念。
“让你在这深宫受苦,是我的不对。”朱逸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张妙菱的身体震颤一动,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你不必感到抱歉,因为——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