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昏昏沉沉的从冗长的梦里渐渐苏醒,只觉得身下的床摇摇晃晃,耳边传来一阵惊涛骇浪的水浪声。
目光逡巡了一圈,她才发现自己独身一人睡在一间华丽的船舱里,两盏灯笼随着风浪轻轻摇摆着。
她强撑着四肢传来的痛意,从衣架上取了一件斗篷披着走了出去。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潮湿的海风,带着微咸的气味,海面上起了一层薄雾,隐约间只见甲板上站了一个人。还是一个身姿昕长的男人。悠扬的笛声如怨如诉的随风飘散,他的背影看起来是这么落寞孤寂。
这样宁静的夜晚,还真是难得,她拢了拢肩上的斗篷,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甲板上,一袭月牙白长衫的男子迎风而立站,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他回首勾出玩味的笑,“你醒了?”
他清冷地站在月光下,如墨的发丝被微风吹动,手中玉笛从唇边放下,双眼微眯,泛着迷人的色泽。
目光在接触到这个人的时候,云卿猛地一震,“靖安?!”居然是他……
耶律靖安看着她冻得发白的唇,抬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目光充满了无限宠溺,“外面风大,进去吧!”
守了她整整七天七夜,见她安然无恙的苏醒,一直提心掉胆的耶律靖安终于松了口气。
云卿点了点头,任由耶律靖安扶着她走进了船舱。走过梳妆台的时候,云卿被铜镜中的自己蓦地吓了一跳。
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也许是把面具戴的太久,她早就忘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她犹记得那张人皮面具渐渐溃脓,隐隐有毁容的迹象,可是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却是毫无瑕疵,一如往昔,。
看出了云卿眼底的疑虑,耶律靖安笑了笑,“放心吧,这张人皮面具是经过改良之后,对人体并无毒性。”
云卿并不知道的是,耶律靖安为了救她,不惜耗费了多少心血,可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那日,耶律靖安把受了重伤昏迷的云卿,忙不迭一的送去了医馆,好不容易救她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又被大夫诊治出她体力积了不少致命的毒素,他唯有先用丹药压制住云卿体内的毒,然后渡船去了薛前辈的清修之地。
视财如命的薛老道是个绝顶的易容高手,耶律靖安不惜许诺他重金,只求他拼尽全力治好云卿的体内的毒。
含有毒性的人皮面具,腐蚀了皮肤,让云卿原本容貌的创伤再度加深,为了永绝后患,薛老道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改良,做成了一款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更庆幸的是这面具并无毒性,可以永久使用。
短短几天的守候,耶律靖安已经整颗心都扑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军情政务他都可以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云卿一直保持缄默,对天佑皇宫的人和事,闭口不提,而耶律靖安也心有灵犀的避开了这些的雷区。
“送我去忘忧小筑吧!”她侧躺在温软的大床上,轻声说道。
大船一路沿着海湾,直向北方驶去,耶律靖安想把她接到北漠养病,可是她只想回到那个忘忧小筑。
耶律靖安愣了愣,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缓缓说道,“知道了。我不打扰你了,快睡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她缩在被子里,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风中隐隐传来他轻声胶袋船长的声音,她不是不明白耶律靖安对她的那份情意,可她只能视若无睹……对不起,耶律靖安。
或许,或许日积月累,时间会抚平她心底的创伤,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敞开心扉接纳他。
听着翻涌的海浪声,云卿渐渐沉沉睡去。也许只有在梦里,她才会感到片刻的轻松。
天佑皇宫。
朱亦渲忍着病痛上了几日朝之后,病情反反复复,虽说体内毒素已清,可是谁又能保证这毒不会侵入五脏六腑?
“咳咳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遮掩着的门窗传出,一袭宝蓝色宫装的女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驻足在门外。
她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眼部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孩童摇了摇她的手臂,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母妃,你听,父皇又在咳嗽了……您快进去看看他吧!”
张妙菱一愣,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忍不住蹲下身轻抚着他光滑细腻的脸颊,柔声说道,“琰儿,你父皇的病自有太医照料,母妃能做的就是好好走完这最后一程。”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刮过。
“母妃,我,我想去看看父皇。”景琰咬着唇,低声说道。
毕竟是血浓于水……斩不断的父子关系。她又怎么忍心拒绝一个想要孝顺自己父亲的孩子的孝心?
张妙菱叹了口气,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去吧,只是不要打扰你父皇太久,毕竟他……身体未愈。”
“知道了,母妃。”景琰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把环住张妙菱的脖颈,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蹦蹦跳跳的走了进去。
这个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她多想看着他平安健康的长大,可是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之时,所能陪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扶着红墙朱壁,掩帕轻咳两声,脚步踉跄的走开了。
皇宫外,热闹非凡的大街。
皇城门口,排了不少准备出城的百姓,这时,一架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清脆的铃铛声响彻云霄。
日落西山,皇城很快就要关门了。马车速度很快,惊得不少行人四处闪躲着。
“驾!”一声急躁的娇喝声在那辆马车的身后徒然响起。
穿身穿淡绿色的平罗衣裙的女子夹紧马腹,扬鞭追赶着前面的那辆马车,她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焦急色。
马车很快在皇城一角停下,帘子一挑,走出来一个面容俊逸的男子,只见他气度雍容的走下马车。
可是没过多久,马车里又钻出了一个身穿火红色罗裙的女子,男子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将她从马车上牵下。
她明眸皓齿,浅笑倩兮,红红的小嘴微微噘起,给人一种清秀的感觉。
“兰珂,接下来你还想去哪儿?”男子笑眯眯略带宠溺的说道,随手拂去女子发间的一枚花瓣。
女子沉吟了一会儿,笑嘻嘻的说道,“穆阳,我们回汴京好不好?”她主动攀着男子的胳膊,语气撒娇的说道。
穆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好”。
“逸尘!”背后徒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娇喝声,声音耳熟却又带着一丝陌生。